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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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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沒有答腔,低頭又點燃一支煙。 他用火柴,佳期許多年沒看到過有人用火柴了,細長潔白的梗子,輕輕地在盒外劃過,騰起幽藍的小火苗。他用手攏著那火苗,指縫間透出朦朧的紅光,仿佛捧著日出的薄薄微曦。佳期覺得好奇,不免多看了一眼,他抬起頭來,就沖著她一笑,露出一口整齊雪白的牙齒。 見她盯著自己的手,他摸出煙盒給她:「抽煙麼?」 她頭搖得像撥浪鼓,最後,鼓起勇氣,問:「能不能給我看看你的火柴?」 他怔了一下,將整盒火柴遞給她。 許多年後,佳期莫名其妙就有了搜集火柴的習慣,不管是住酒店還是赴宴,最後總是帶走火柴。這麼多年下來,形形色色的火柴,收集了有近千盒,拿紙盒裝了,整整齊齊碼在床下。沒人知道她每天睡在大堆的火藥上頭。 但是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找到一盒火柴,與當年孟和平用的一模一樣,她也明明知道找不到。因為那種火柴是特製的,外頭根本不可能有。 臨下班前得知要陪一位元重要的客戶吃飯,廣告業競爭越來越激烈,他們公司算是業內翹楚,也不得不挖空心思拼業績。上司還美其名曰「加強溝通」,周靜安對此最反感,說:「真當我們是三陪啊!」但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 是吃泰國菜,佳期最不能忍受魚露的味道,硬著頭皮喝中藥一樣吞下冬陰功湯,然後還要言不由衷誇獎客戶提出的要求「有創意」,酒過三巡,菜足飯飽,瞅准了上司與客戶言談甚歡,這才藉口去洗手間補妝,趁機溜出去透氣。 餐廳裝潢很有東南亞風情,走廊又長又空,一面臨水,另一面是各間包廂的門。在過道拐角處有女人在嚶嚶地哭,佳期一直好奇心重,周靜安曾經笑她遲早有天會死在好奇心下。結果好奇心驅使她看到出苦情戲,女主角哭得梨花帶雨,銀牙咬碎:「阮正東你不得好死!」掩面步履踉蹌而去。 按理說這種瓊瑤場面男主角應該立刻追上去,那阮正東只是笑,深邃狹長的丹鳳眼,笑容裡仿佛透出一種邪氣,就在那裡微微低著頭,劃燃火柴點起煙來。細長潔白的梗子,輕輕地在盒外劃過,騰起幽藍的小火苗。他用手攏著那火苗,指縫間透出朦朧的紅光,仿佛捧著日出的薄薄微曦。 那火柴盒是暗藍色的,只有窄窄的一面塗了磷,暗藍近乎黑色的磷,在燈光下驟然一閃,仿佛灑著銀粉。佳期情不自禁盯住那火柴盒,直到阮正東將它遞到她手中,她才有些懵然地重新打量這個男人。 「抽煙麼?」他問。 聲音很好聽,走廊底下掛著一盞盞的紙燈,燈光是溫暖的橘黃色,他的臉在陰影裡,仿佛曖昧不明,佳期沒想到他會問出這句話來,不覺一呆。 後來阮正東有句話,說:「就你最擅長發呆。」 佳期聽著耳熟,後來想起依稀是范柳原。白流蘇擅長是低頭,粉頸低垂,聽著就風情萬種,默默如訴,而她卻只是呆若木雞,聽著就大煞風景。 以前孟和平也說她呆,叫她傻丫頭。 佳期一直不知道阮正東是做什麼的,她甚至詫異,阮正東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姓名職業,竟然隔了數日就差花店送大捧的白色玫瑰上公司來。 周靜安看著那些荷蘭空運來的白玫瑰,尖聲叫嚷,按捺不住飛身就撲過格子翻花間插的簽名:「阮正東?這人是誰?」 佳期一下子想到那盒火柴,只詫異此人神通廣大,看看花倒是可有可無的樣子。周靜安已經呱呱叫:「小姐,這種玫瑰要多少錢一枝,你也不去打聽打聽,如今哪個男人肯隨便買這種花大把送人?」 佳期說:「錢多的就會唄。」 周靜安只差念阿彌陀佛:「你總算明白了,這麼個有錢的主兒,好好把握啊。」 佳期說:「把握個頭啊,這人不是好人。」 周靜安「切」了一聲,說再濫的人也比「進哥哥」要強啊。 佳期一聽到郭進的名字就頭疼,那郭進是全公司出了名的「進哥哥」。佳期剛進公司那會兒不知道好歹,本著團結友愛的同事之誼,在某個case上主動幫了他一把,誰知就幫出無窮無盡的後患來。一想到這事,佳期就悔斷了腸子,本來不過點頭之交,誰知這郭進竟然在年會聚餐上借酒裝瘋,聲淚俱下地向她表示:「佳期,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還深深愛著我前妻……我更不能對不起我兒子。佳期,我對不起你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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