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樂意這樣寂寞了(22)_源遠

二十二

　　頭髮已經漸漸留長，見到偽的前一天，小蒲用一個下午的時間到西邊去，坐地鐵，從城市的一端到另一端要一個半小時的距離，北京的東邊總是人山人海的，而西邊卻人跡寥寥，提前兩站下了車，在石景山遊樂園門前的樓梯臺階上坐下來，可以望見遠處高高的摩天輪。一切風和日麗，而你，你還好嗎。

　　冬日傍晚的校園到了放學的時間，學生裹著絨服像河流一樣湧向食堂和校門口。教學樓和花園裡仍剩下三三兩兩的情侶。也在校園裡和你一樣地散步，不知是否會遇見你，自己的心裡總是不願意你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地區感覺寂寞，就來陪著你一起寂寞。

　　站在你提到過的大學籃球場的遠處站定一會，坐在附近的椅子上，一點一點分辨正在打球的人群裡是否有你，又走近一些，趴在週邊的欄杆上。我們的距離，從一張火車票縮短到一張窄窄的地鐵票，有時候會想既然如此，遠在天涯和近在咫尺又有什麼不同，還不都是一樣的見不到摸不著。心中的想見與不敢見，好像是一個矛盾的結。你知道的，我可以坐在你的面前止住眼淚，讓它流在心裡，也可以藏在暗處繼續這樣安安靜靜地愛著你。

　　簽售日早早就醒過來躺在床上，究竟我要的生活與愛是怎樣的，我也不清楚，只是走了這麼久的路，終於可以結束掉這捉迷藏的遊戲，終於可以見到你了。穿了新買的白色縐紗裙，紮好馬尾，打扮成你喜歡的樣子。要你第一眼看到我的時候，就知道我依然是你的那個小小天使。

　　提前一些到了會場，西單這個地方不論到了幾點總是人山人海的。把車停在附近商場的停車場，收到了光頭的短資訊，愛情兩個字，累人一輩子，你也算是熬到了個頭。到隔壁的速食店去給偽買探班的飲料。如果我真的是一株大頭的蒲公英，來去如風，這一次總算是落對了地。

　　小蒲在推開店門的那個瞬間看見偽，她從沒想到自己竟會在這裡遇見偽，頓時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幻覺，她輕輕揉了揉雙眼。

　　他的樣子已經有些陌生了，身體有些發福，戴一副金屬框架的眼鏡，但還是一眼就認出他，眼神沒有改變，還是那麼專注。他就站在櫃檯旁等待點餐，忘記了上一次與偽這樣近距離地面對是在多少年前，她慢慢地走過去，兩個人的目光聚到了一起，偽卻沒有認出她來，她對他笑了笑，他也回映地笑了笑。

　　身後的女子喊了聲，"偽，買份胡蘿蔔餐包。"

　　然後一個小小的女孩走過來，偽抱起她，

　　她在他的懷裡小聲地說，"爸爸，還想要一小塊的雞腿肉可以嗎。"

　　"當然，我的寶貝。"偽抱著那小小的女孩退後了一步，向小蒲點了下頭，示意小蒲可以先點餐。

　　小蒲又看著偽笑了笑，轉身走遠推開店門，留個背影給他。

　　那一刻，如同攝影的閃光般，在眼前瞬間爆發，留給自己的是白茫茫的一片空白。

　　好似電影過場一般，想到身邊的朋友一個一個地戀愛，失戀，反反復複。這些年來，總是一個人落了單，每個好友的愛情都那麼甜蜜，從未責怪她們的重色輕友。我知道，感情應該自私一點。多可惜，沒有在最愛你的時候愛你。

　　狠狠地踩了腳油門，一個人開車去看望大海，冬日傍晚的大海，暖色的光像一場小雨，輕輕淺淺地在撒在這個世界上，直至覆沒。小蒲丟掉了鞋子，赤足站在海邊，拎一小罐啤酒，鼻尖的空氣有一點點涼，慢慢褪去的海浪浸濕了她的裙擺，暗了花邊的顏色。小蒲小心翼翼地把用手提起裙子的一側，還是一副少女的模樣，耳邊依然是少年時南方城市熟悉的海風聲。

　　每個人都會在生命的低潮期想到死亡這回事，就像人總是喜歡在寂靜的時候談諸如生命一類的深刻話題。她躺在白色的沙灘上睡著了，浪潮一遍一遍地卷著白色的浪花沖刷著她的身體，她在恍惚中感覺到夕陽顏色越來越濃，潮水越漲越高，覆沒了她的髮絲。她聽見自己在海水中均勻的呼吸聲音，像極了幻覺。

　　13

　　人總是要不停地向前走，然後帶著一些秘密離開這個世界。是那些不能與別人分享的一個人的時刻，她把那些舊物一件一件集中起來，18歲時的電影票，他的照片，還有那些依然保存完好的信件，回收到鐵盒中。

　　關上門，拉緊窗簾，以手抱胸，蹲在地上，一個人在黑暗的房間中反省，孤獨是什麼，愛又是什麼。在最寂靜的時刻，可以清晰地聽見白水經過喉嚨時發出的"孤獨孤獨"的聲音，孤獨就是這樣隨時隨地而發生，或許愛也是這樣，最好的愛，也只是兩個人沉默的關注對方，互不干擾，依然擁有各自的獨立空間，卻可以在寂寞的時刻，彼此做個伴。

　　就是會沒有緣由的愛一個人很久，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而成年以後又會喪失掉的本能。我們會帶著曾經的回憶繼續走完一生，不論走到哪裡都是一樣。歷經諸多繁冗變遷與世事無常之後，想傾訴這些經歷的物件依然是他，但是那種感覺早已不是源於愛情了。

　　或許你從來都沒有成為過愛情，只是我的愛。所以還是要慶倖，我竟可以為愛而堅持走了這樣久。我相信愛真的不會因為某個事件而冗自消失，它會一直保存在心裡。只是我也不清楚這份愛，會繼續堅持下去，還是就此消失，就任它自然而然吧。

　　原來世界並不如我想像。每個人的心中都會有一個甘願為其癡狂的愛人。

　　才認清了自己這十多年來的幻覺，醒過來的時候，就像挨了一記自己給自己的耳光。

　　初戀情節就是這樣，還沒開始愛，就已經失戀了。

　　五月的我，開著窗，躺在陽光裡，二十歲的青春一晃而過，是啊，二十年，竟在無意中就遛走了。那些與青春有關的人呢？是不是也和我一樣，在某個城市的角落，懷念著那些再也無法重來的日子。有時候，真的天真地希望自己可以超越光速回到過去，可是就算回去了，又該做些什麼呢？該做的都已經做了，該錯過的也已經錯過。

　　懷舊的心情就好像失戀一樣，一定會傷心，只是難過的成分，一定沒有遺憾的多。

　　嗯。

　　遺憾那些原以為可以地老天荒的人，就此消失了。

　　只是親愛的，為什麼每一次當我閉上眼睛，都能在黑暗中看到你清晰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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