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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我沒有告訴你?我們班的簡潔啊,你認識?」他仍然嬉皮笑臉的,電話那頭人聲嘈雜,不時傳來男女嬉鬧的聲音,估計他又和那幫混混吃喝扯淡去了。我沒有再聽下去,咬牙切齒地掛斷了電話,卻無話可說,畢竟錯在我當時沒有問明。聯想到上次金屬鈉失竊事件,我不禁仰頭成四十五度角望著蒼天——天哪!為什麼我老是撞在槍口上,你玩我是不是?!

  從簡潔的反應可以看出來,校方肯定對她施加壓力了,譬如委婉的威脅或警告。她原本就每天生活在水生火熱中,上學在她看來幾乎是家人給予的恩賜,她從不敢做與學習無關的事情,而今我的誤傷讓她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地逃回灌木叢,我再試圖用一棵青菜接近她可就難於上青天了。

  那天我從蛋糕店門口經過的時候忐忑不安,生怕被她發現,我也沒有敢再往裡張望,裡面飄出的芬芳像驅蠅香一樣將我這只蒼蠅趕得遠遠的。我擔心很多事情,最擔心的就是她遭遇了什麼事情,是否又有老師說難聽的話了,是否還通知她的家長了,其中任何一件事都會讓她陷入尷尬的境地。

  晚上我洗完澡正要上床睡覺,衛薇忽然發短信過來,她說:「安澤義,你以前不是說你大學之前肯定不談戀愛的嗎?」

  「是啊。」

  「那你怎麼去追那個簡潔,還鬧得沸沸揚揚的?」

  我無話可說,又不能承認我是替唐明煌頂罪的,只得回復一串句號過去,以此表示自己不想解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種事情就像用橡皮擦毛筆字一樣,越擦越黑,我索性不去理睬。不料十幾分鐘之後衛薇又打電話過來:「我和簡潔的關係還不錯,要不要我拉你一把呀?」

  「真的假的?」我忍不住驚詫起來,簡潔平時與人交往得很少,身邊為數不多的朋友也是那種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好學生,她怎麼會和衛薇關係不錯?

  「騙你有糖吃啊?!」衛薇依然故作神秘,仿佛這樣就能讓我感興趣似的,然而,我果斷地對她的話感興趣了,「你也知道的,她平時很低調,我們只有私底下才處得好,很多事情她只告訴我,怎麼樣,眼紅嗎?」

  「啊?只肯告訴你?給我講講,有些什麼事情。」

  「你做夢!」衛薇大義凜然地拒絕了,「咱倆是朋友,但我和簡潔也是朋友啊,我哪能為了迎合你而去出賣她呀!」

  我原本打算鍥而不捨地追問,但轉念一想,又擔心會傳到簡潔耳裡,造成負面影響,於是掐斷這個話題。此時衛薇在我眼裡瞬間變得金光四射,我決意今後抱緊她的大腿,搭一段順風車,讓她給我打個前哨。我和她沒有什麼共同話題,除了簡潔,我閉著眼睛躺在床上,開始講述與簡潔的交往歷程。

  衛薇是一個很優秀的聆聽者,由始至終她都認真地聽著,偶爾會插言提問,這或多或少讓我免於唱獨角戲的尷尬。一刻鐘後我竟然一不小心墜入了夢中。迷迷糊糊中我聽見衛薇在電話那頭說晚安,但我不想睜開眼睛,就這樣一直睡了下去。幾年以來我從未如此暢快地講述我的感情,我的夢境陽光明媚,我的心情輕鬆愜意。

  兆甯高中與兆寧初中並無隸屬關係,兩者之間相隔一座小公園而已,用一則成語形容就是雞犬相聞,嗯,對,雞犬相聞。兆甯高中的院牆裡傳出的是莊子《逍遙遊》,而初中的地盤飄出的是「Hi,I am Jack,what』s your name」,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於是高中生們瞬間擁有了磅礴的優越感。高一學生在學校裡是不享有優越感的,因為在高二學生面前他們是學弟學妹,在高三學生面前他們更是小輩兒。這種虛名不去爭也罷,說點看得見摸不著的吧,高一學弟在感情方面一直受到高年級學長的「欺壓」,學姐們對他們不屑一顧,而同桌的小女生卻樂於追隨高年級的學長。此情此景,正應了那副寫實的對聯:上聯是「愛國愛家愛師妹愛我所愛」,下聯是「防火防盜防師兄防不勝防」。

  高二年級有一個叫廖明勇的帥哥——當然,我不會承認他是帥哥——那廝居然看中冒盈盈了,義無反顧地發動追求攻勢。章魚當時就震驚了,跑過來揪住我的衣領連聲問「怎麼辦」,仿佛他懷了我的孩子似的。我連抽帶踹地甩開他,腦中的小宇宙立即轉動起來,在長達十分鐘的冥思苦想之後,我終於沒有想到辦法。

  這種事情的核心人物當然是冒盈盈本人,她雖然早熟,但也是生理成熟,而她的心理狀況還停滯在繈褓階段。當她知道自己得到學長的青睞,小女生的愛慕虛榮立馬表露無遺,只要她從教學樓前的空地走過,她必然會用餘光觀察陽臺上的學長是否在偷窺她,談論她。面對她日益明顯的矯揉造作,章魚痛心疾首,他遠遠地指著冒盈盈,說:「你看她那悶騷樣兒,這可怎麼得了啊!」

  毫無疑問,無論他此時多麼咬牙切齒,他還是十分疼愛冒盈盈的,絕不肯讓她受委屈。所謂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他寧可落下殘疾也不願意衣衫不整。我決定不給予任何建議,人與人之間就是如此,如果僅僅倚仗關係親密就口無遮攔、推心置腹,那真是典型的自以為是——我爸的原話。我相信我爸的經驗之談是從腥風血雨裡洗刷出來的,我絕不願意從反面去驗證那些真理,那是必然要吃虧的。

  高一女生的腦袋構造還太簡單,一封情書、一塊手絹或者地攤上一塊發光的玻璃片兒就能將她們勾走,不過這個局面即將結束,因為我們要升高二了。

  我拍了拍章魚的肩膀,說:「忍忍吧,等那個廖明勇到了高三,他就沒工夫再盯你的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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