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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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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一下,隨即又高興了起來,她不問我是怎麼知道的,也不問我是誰,只是淡淡地笑著。我十分尷尬,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只是像木樁似的站在原地。幾秒鐘之後,她眨了眨眼睛,說:「哦,謝謝你,我還不知道呢。」 我當時覺得特別自豪,覺得自己的存在很有價值。臉紅紅的我受寵若驚地看著她。該怎麼辦呢,請她喝奶茶或者送她回家?兩個人正這樣傻站著的時候,三個小孩互相追逐著從巷子裡蹦了出來,其中一個胖小子停下來看著簡潔,說:「姐,我踩到泥坑了,鞋子髒死了,可我明天還想穿,媽叫你幫我洗。」 簡潔點頭「哦」了一聲,理了理額發,回頭對我輕輕地說:「抱歉,我得回家了。」 她捧著編織袋,低著頭走進那條巷子,很快就隱入黑暗中。此時已是初秋,天黑得比較早,有幾隻蝙蝠在空中來回盤旋,我站在冷風中有些失落。以前看過一部蠻老的電影,《喜劇之王》裡尹天仇對柳飄飄喊道:「我養你啊!」 現在我就很想讓她開心一些,以後我要養她。可是這現實嗎? 我僅僅和她說過一句話而已,她都懶得問我的名字。 我正要轉身往回走,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扯住了我的褲腳。我低頭一看,只見一隻狗蹲坐著仰望著我,嚇得我跳出幾步遠。那狗也嚇了一跳,嗖地站起來,但仍然安靜地看著我。我認出是簡潔家的傻狗,好感頓漲,掏出一塊牛肉幹丟了過去。那只傻狗嗅了兩下,羞答答地叼了起來,顛著小步跑回家去了。 我爸說編織社會人際網必須不拘一格,正如水泊梁山願意收留小毛賊時遷一樣,現在我終於認識到了他的高明之處。唐明煌雖然行為齷齪,但確實是有些手段的,僅一個多月,他就將兆寧鎮的閒散小混混結交遍了,整天在街頭聚眾閒蕩。 據我認識的一個傢伙講,唐明煌與其他敗家子不同,不是普通的散財童子,是那種擅長向頭腦人物靠攏,令自己的地位迅速爬升的角色。不過他還是保持著一個人渣的本性,剛剛立足就和某女生在實驗樓裡親熱,蹺課打架之類的勾當更是一樁接一樁。對此我視而不見,反正與我無關,像他那麼精明的人也不敢輕易在我的頭上動土。 章魚那廝也開始他的初戀了,對象不是那個陪伴了他多年的小鄰居,而是一個從外鎮考進來的女孩子。那妞長得還算乖巧,小鳥依人的,走起路來夾著兩條腿,扮淑女,章魚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給出了一個不太文雅的評價:「裝,瞧她裝那樣兒,我法眼一開就知道她是一個妖孽!」 「為什麼?不是挺可愛的嗎?」 章魚撇了撇嘴:「據我目測她居然有30B,小小年紀,成何體統!」 30B?當時我就蒙了,以為這是鉛筆型號的術語,經過章魚的一番比畫,我才明白30B的含義。章魚甚為博愛,決定拯救這個可憐的女孩子,與她一起經歷這提前開始的青春期,於是,便大義凜然地和她勾搭起來。按照國際慣例,他們先是以兄妹相稱,然而兄不尊妹不悌,索性拋開「兄妹」的幌子,兩人你儂我儂,半推半就,最後終於有情人成眷屬。他們經常在我面前卿卿我我,說一堆海誓山盟的情話,那個早熟妞最愛念叨的話就是「如果愛,請深愛」,酸得我牙疼。 正是因為眼見這麼多齷齪的事,我才忍著不去驚擾簡潔,與她在一起必定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我不想在不恰當的時間去玷污它。不過我可以和她說話了,放學後我和她一起走,聊各自班級裡發生的事情。她笑起來的時候露出可愛的小虎牙,看得我心猿意馬,但我不敢流露出一絲曖昧,努力做到不扭捏不諂媚。 章魚放學後也去送他的早熟妞,為了不被雙方家長發現,他們倆一前一後地走,有一次章魚被聯防隊攔了下來,他們懷疑他是跟蹤婦女兒童意圖不軌的小流氓。章魚十分憤慨地責問道:「你跟蹤簡潔兩年都沒被抓,他們憑啥抓我?」 「就是!憑啥以貌取人!」我也跟著義憤填膺,於是章魚就不說話了。 兆甯鎮的街頭常有一些與我年紀相仿的二流子在溜達,其中還有我小時候的玩伴,以前我們一起玩遊戲、踢球,一起抄作業、討論某道高深的數學附加題。此時他們叼著香煙談笑風生,對女孩子吹口哨,揚言要教訓某個人,看到我以後仍然會熱情地打招呼。我原本是他們中的一員,像一個自我陶醉的小流氓一樣被人敬而遠之,被人嗤之以鼻。我的心底有一塊極其柔軟的地方,為了讓它不被污染,我寧可保持冷清與孤單,也不願意讓它的周遭污穢橫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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