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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計程車不讓進學校大門,他們幾個用自行車把宋樂天帶出校門,我和大牛帶著宋樂天去了醫院。值班大夫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替宋樂天檢查之後就開始埋怨我跟大牛,"你們怎麼回事兒啊?都燒成這樣兒了才送來,再晚幾天肺都燒沒了!怎麼當朋友的你們?"大牛一個勁兒地跟小大夫賠著不是,我則守著宋樂天,看著他乾澀的嘴唇一言不發。

  小大夫給宋樂天吊了一瓶不知道什麼藥,讓我們用酒精給他做物理降溫,然後查房去了。宋樂天緊閉著眼睛,大牛坐在另一頭,我們倆盯著他,他偶爾會說話,說的都是同一句:"荊盈,我錯了。"聽見這句話大牛深深看著我,我別過頭去,不肯讓大牛看見我的眼淚。

  宋樂天終歸是瞭解我的,他深知我的脾氣,深知如果他不出事,我是怎麼也不肯見他的。是,他是對的,這個時候,只要他能快些好起來,我什麼都願意做。

  小大夫查房回來,看見我發紅的眼圈,也不忍心再訓斥我了,換了一種稍微溫和點兒的語氣對我說:"甭著急了,他沒事兒,現在已經見好了,以後可別這樣兒了啊,人都燒成什麼樣兒啦!"

  "你會聽他解釋嗎?"小大夫再次走後,大牛小聲問我。

  我搖頭。

  "為什麼?"

  "你認識我這麼多年了,你說我是那麼沒原則的人嗎?他把天說下來也好,該發生的也發生了,你叫我拿什麼理由原諒他?大牛,我這人就一點不好,我對宋樂天半點兒抵抗力也沒有。所以,我不能聽他的理由,一聽,我就連原則也沒了。"

  大牛深深歎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想起了劉翰舟。

  我和大牛陪著宋樂天在醫院呆了一天,傍晚的時候,小大夫又給宋樂天打了一針,說燒已經退得差不多了,讓我倆帶他回家歇著去。宋樂天挺艱難地從病床上下來,整個人直晃蕩,大牛一看趕緊扶住,我伸過手去,像從前那樣挽住了他的胳膊。

  "吃過東西了沒有?"宋樂天摸摸我的頭髮。從前我總說他這個動作適合跟他們家奔兒頭,而不適合我,可他改不過來,我也就隨他了。

  "中午吃了一個煎餅。大牛請的。"說著我笑,我自己都覺著特假。

  宋樂天挺猶豫地頓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說:"等會兒,你……要回學校?"

  我知道他是想讓我陪他。現在他這個樣兒,我說什麼也放心不下,別說我不恨他,就算是我恨死他了我也放不下他這病病歪歪的樣子。與其回宿舍去面對王燕,我寧可守著宋樂天看著他一點點好起來,"不,我陪你到你們宿舍熄燈。"

  在我的印象裡,這是宋樂天少有的在一瞬間就變得情緒激昂,語氣裡帶了笑,也帶了精神,"那你怎麼回去啊?"

  "我們那兒阿姨對我好,晚上回去敲敲窗戶就得了。"我忽然間覺得宋樂天像個特別容易滿足的孩子,你給他一顆糖,他就開心地任你擺佈。如果沒有那天的事兒該多好啊,如果沒有那天的事兒,這時候他該開始訂我倆回家的火車票了。

  臨走的時候,宋樂天躺在床上攥著我的手不放,直到我答應他明天一下課就帶著永和豆漿的炸醬麵來看他,他才鬆手。

  忽然我想起了王燕,我發誓當時我不是有心報復宋樂天而去故意刺激他,我發誓。我只是問了一句:"你病了王燕兒知道嗎?"我是真心實意地關心宋樂天,我覺得他見到王燕會高興,至少有那麼一點高興吧?

  宋樂天聽到我這句話,眼睛中的光芒立刻黯淡下去,用一種我從未聽到過的幽怨語氣問我:"你恨我,是嗎?"

  "那我明天來看你。"我拉著大牛出門,心裡一陣陣發酸。宋樂天是一個頂要面子的人,他從來都沒在人前跟我服過軟,如今他居然當著他們寢室所有人的面跟我撒嬌,跟我耍賴。他是想留住我嗎?可他為什麼不給我解釋呢?我是說過不想聽他解釋,可他如果說了,我能不聽嗎?我又不能把耳朵摘了去。又或者,他根本就沒有一個完美無缺的理由替自己開脫。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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