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還要走多久,我們才能不悲傷 >


  宋樂天用黑色的筆將歌詞的最後幾句勾了個圓圈。那時候我的心就像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了似的,激動得不行--他這是在跟我表白呀,他在告訴我他喜歡我呀,我能不高興嗎我?

  多年以後,我再跟宋樂天提起這件事,他都想要逃跑,不願意承認他幹過這麼酸溜溜到極點的事兒。我逼著他說,他就說那是沒轍了,我倆月沒理他了,再不用點兒瓊瑤電視劇裡的招兒,他就河北省完縣了(至於他哪兒學來的這北京土嗑兒,我們以後再談)。

  當時也不能說我有多喜歡宋樂天,但好感是肯定有的。你想啊,我一情竇初開的丫頭片子,有這麼一個幾乎是全校矚目的男生追求,不傻了也呆了呀。如果我是相貌出眾也就罷了,偏偏就是一柴火妞水準的女孩,能不如坐針氈嗎?可就當我想要告訴宋樂天我也喜歡他的時候,居然出了一檔子誰也沒想到的事。

  六班有個女生,長得挺嬌小玲瓏的,也就一米六的個兒,我看了都想上去親一口,別提男生了。他們班有一個挺有名的男生,姓龔,叫龔克--大牛第一次聽到這名字的時候曾說:"怎麼不叫公斤啊?還公里呢!"龔克看上了這個嬌小玲瓏的姑娘,可這小姑娘已經有男朋友了,是三班的一足球健將,兩人是初中同學,青梅竹馬。龔克交涉不成,動了歹心,非要收拾那足球健將一頓不可,於是招呼了一干人等,放學了在學校後面等著。

  那足球健將是校隊隊長,跟宋樂天是哥們兒,宋樂天本來就不是省油的燈,這事兒還能少了他?明知道會挨處分他也往上沖。當天晚上他和足球健將也招呼了一票小兄弟,一人懷裡揣了一根板凳條就出去了。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沒叫上大牛,大牛可是他最好的朋友啊。

  我想龔克就算再牛,也是一不滿十八歲的孩子,他不會膽子大到真敢把人打殘了,就算是手裡裝模作樣揚著一片兒刀也沒用。可是半大男孩子打架是最沒譜的,宋樂天還算理智,知道去了嚇唬嚇唬人也就完了,不會怎麼動手。

  可是他們這幫小兄弟裡面有幾個愣頭青,非跟龔克那夥人叫號,結果龔克那夥兒在社會上混的哥們兒急了,抄起傢伙就上,把這幫高中生打得頭破血流。宋樂天說他當時真的阻止來著,還想拉著兄弟們跑,可拉不動啊,他們都以為自己是熱血青年,比紅衛兵還理直氣壯。宋樂天說當時他就一門心思地想把那男主角拉走,可剛想找,就聽一聲慘叫,大家全沒動靜了。

  那足球健將後腦勺上挨了一鐵鍬,當場送了命。

  這事兒震驚了全市,一時間成了我們那兒最最熱門的話題,我們學校的聲譽因此一落千丈。

  龔克他爸疏通了好多人,花了好多錢,最後判了個什麼刑我不知道,反正劉翰舟說龔克的前途是毀了。

  宋樂天作為組織者之一,被記了過。要不是看在他競賽連連得獎,年年區、市三好學生,又是所有老師的寵兒,我看離開除也差不多了。

  六班那個嬌小玲瓏的女孩哭成了淚人,學習成績也和本校的聲譽一樣一落千丈。不過學校的聲譽在那年高考之後得到了良好的恢復,而那女孩的學習成績再沒好過。

  宋樂天出了這檔子事兒,悶悶不樂,人在一個星期之內瘦了好幾圈兒。我再也不敢跟他提我們倆的事,暗地裡跟大牛說:"二嫂挺仗義的,是個男人。"

  大牛說我唯恐天下不亂,樂天出那麼大事兒,我還有閒工夫說風涼話。其實大牛說得不對。要不是因為出了這事兒,我還真不能確定我是真的喜歡宋樂天。因為我看著他一下子瘦下去的臉,忽然心疼起來。

  (四)以後我都這麼照顧你

  我就知道,宋樂天的處分在畢業之前肯定會撤銷,一向冠冕堂皇的學校,才不肯讓這麼一個高才生背著處分上清華丟自己的臉。就算不是為了學校的面子,就憑宋樂天他們家老爺子,學校也不敢不撤。我打那會兒就挺佩服宋老爺子這點,不動聲色,一句話都不說,就讓人把事兒給辦了。

  高三上學期,宋樂天在他那一大堆獎盃、獎狀裡面又添了一個,學校趁熱打鐵,表彰之餘把處分撤銷了。我和大牛長長松了一口氣。

  一晃到了冬天,有一天剛下過一場大雪,雪一停,一屋子人全體抄起鐵鍬去掃雪。(說到這我得打斷一下,我記得我們高三的學生是不掃雪的,可宋樂天非說那事兒是發生在高三。我記憶力沒他好,要不然怎麼那些化學方程式我老記不住呢?那就依他好了)

  那天的雪真叫一個厚,還好雪剛停我們就出來了,不然被汽車輪子一壓,給壓實了,那再掃可就費勁了。等掃完雪,我腰酸背痛地回到教室剛坐下,就聽廣播裡面叫我的名字,說教學樓南門有人找。

  我心裡奇怪呀,這時候誰能來找我?沒和誰約啊。我"噔噔噔"跑下樓,南門口裡面沒人。剛推門出去,我立時像小雞一樣被人拎起來,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躺在一米多深的雪裡了。

  我好不容易爬出來,已經是一身一臉的雪,脖子裡也都是雪,冰涼冰涼的。沒顧上把身上的雪拍乾淨,我就看見大牛和宋樂天兩人捂著肚子蹲在臺階上,笑得像兩個不倒翁,我猜我那時候的樣子一定狼狽到了極點。

  那天可能就該他們倆倒楣。這樣的玩笑要擱在往常,我頂多指著他們的鼻子罵幾句就完了,可那天月考成績剛出來,我比上一次退了十名,心裡正在憋屈,他們倆就給我來了這麼一出,我正愁怨氣沒處發,抹了抹眼睛,哀怨地看了他們倆一眼,一言不發地上樓了。

  過了一會兒大牛跟了上來,遞給我一條不知道哪兒弄來的毛巾--估計是劉翰舟他們辦公室的--見我不接,就伸手給我擦脖子裡面的雪水。我揚手一擋,"少碰我。"我知道宋樂天眼巴巴在門口等著呢,故意不給他們好臉色。

  那一整天我沒跟大牛說過一句話,大牛一見有人要跟我說話,就趕緊擋著說:"別,這位姑奶奶讓我給惹毛了,你可別引火焚身。"

  高三那會兒我們早上七點到學校,晚上八點半才放學,等到要回家的時候,天早已經黑透了。通常我是和大牛一起騎車回家,那天當然是沒理他,自個兒背起書包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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