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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三月十八,一大早,眾人喝喝嚷嚷,即便是這獨門院落,也躲不開因展翹壽辰而帶來的喧嘩,少了耳根清淨。

  「好吵。」柳冠絕立在屏風後,任冰兒為自己穿戴裝扮,被外面雜七雜八的聲音吵得有些煩躁,感覺自己有些昏昏沉沉,頭重腳輕。

  怕是那日,自己也受了風寒。

  「小姐,要是不舒服,就別去了。」冰兒心細地發覺她微蹙眉,似乎在隱忍什麼,有些擔心地勸道。

  「那豈不是顯得冠雲坊太沒禮數?」柳冠絕默然片刻,搖了搖頭。她哪會不懂冰兒的心思,是不想讓她再與展玄鷹起衝突。她沖冰兒笑了笑,「放心,沒事的。只是去略把酒盞,待拜了展堡主大壽,我速速回來,咱們便回京師,你看可好?」

  原以為說這些話,冰兒足以寬心,沒想到,冰兒的表情,卻與她想像中的,完全不同。

  「怎麼?」柳冠絕走出屏風,將胸前的一束長髮撥回肩後,回頭看冰兒,「你還不放心?」

  「小姐——」見她笑意更深,還刻意逗弄她玩般模樣,冰兒遲疑片刻,終是將憋在心中的話說出口,「你就跟展玄鷹說了吧。」

  柳冠絕的笑意瞬間凍結在臉上,她望著冰兒,「你說什麼?」

  「小姐,我見不得你難受。」冰兒抽了抽鼻子,話既然開了頭,也好,一股作氣說了也罷,「既然鍾情展玄鷹,乾脆與他說,我實在、實在見不得你明明難受還要硬撐。外面的風言風語還不夠嗎?如果不是因為展玄鷹,你哪會等到現在?小姐,天下不止他一個男子,便是明妃娘娘,也跟你說了許多次,那六王爺——」

  「冰兒!」

  冰兒噤聲,自知多言冒犯,不敢抬眼望柳冠絕。

  並沒有預想中的呵斥,反倒是安靜下來,久久沒有柳冠絕的聲音。

  冰兒有些訝然,悄悄地偷看柳冠絕,見她一臉惆悵落寞。

  「你說得對,天下不止展玄鷹一個男子。」須臾,柳冠絕才開口,長長地歎息一聲,手掌習慣性地覆住了腰間的荷包,直視前方的目光幽幽,「可是,天下只有一個展玄鷹。」

  好熱鬧的場面。

  偌大的宴會廳內,張燈結綵,正對門牆面,貼著燦金的「壽」字,大紅綢布鋪設的桌面之上,各色佳餚擺放妥當,只等賓客入座。

  柳冠絕將請柬交及閘邊的守衛,跟著導引的丫頭進了大廳,正準備向前走,冷不丁的,後背被輕輕拍了一下。

  仿佛輕鴻拂肩,若有似無,若不是回頭,果真見自己身後有人,她當自己是產生了幻覺。

  「柳坊主,好久不見。」站在她身後的人,看身形,是名男子。頭戴黑色斗笠,垂下的黑紗遮住了面龐,一身黑衣黑靴,顯得異常突兀。更難聽的,是他說話的聲音,喑嗚嘶啞,粗嘎之極。周身散發出深冷的氣息,令臨近之人,莫不感覺恐懼,紛紛退避三舍。

  可他卻牽著一個容貌秀麗的黃衫少女,顯得極不般配。

  「閻王?」相較旁人,柳冠絕非但沒有害怕,還露出欣喜之色,望了一眼他身邊眼神純淨的少女,她有些不解,「你怎麼把錯兒也帶來了?」

  被喚作「閻王」的男子哼了一聲,頭略微轉動了方向,縱使柳冠絕看不清他的面容,也大概能揣測他此刻不屑的表情,「拜花弄影牽連,我真的好好謝謝他。」

  心咯噔了一下,柳冠絕順著看過去,見那方主桌,展翹落座,他的左方坐著花弄影,右方是展玄鷹。

  「麻煩,先幫我照顧一下錯兒。」閻王已將黃衫少女的手遞給他,壓低了聲音開口,「我有點要事。」

  而後,他低頭,對身旁的黃衫女子開口,聲音雖然還是粗嘎,卻是溫和誘哄的語調:「錯兒乖,跟柳姐姐待一會,哥哥去去就來。」

  黃衫女子顯然不太情願,不過聽他如此說,勉強應聲,仰起臉輕鬆面對柳冠絕,顯然與她相識,甜甜地喚道:「柳姐姐……」

  「嗯。」太過乾淨的眼神令人有些不慎防備,柳冠絕被動地應聲,也放緩了聲音,「來,錯兒先跟柳姐姐去,待會你哥哥就來。」

  見錯兒點頭,柳冠絕這才抱歉地看尷尬等了多時的丫頭,「多一個人,麻煩了。」

  「啊,不妨事。」大概沒想到名冠天下的冠雲坊坊主會這麼客氣地跟自己說話,導路的丫頭有些結巴,連連搖頭,盡職將她們帶到了靠西的一桌。

  早有人坐下,定睛一看,竟是水君柔。

  「好巧,水姑娘,我們居然坐在一起。」柳冠絕拉著錯兒坐下,與水君柔招呼。

  「柳坊主。」水君柔有禮地回應,瞥了一眼柳冠絕身邊的黃色女子,眼神有些奇怪。

  「這是段雲錯,你叫她錯兒就行了。」仿佛看穿了水君柔的心思,柳冠絕拍了拍黃衫女子的肩,「錯兒,這是水君柔,叫水姐姐。」

  錯兒聽話地隨柳冠絕叫水君柔,柔順的舉止,令水君柔終於看出了幾分端倪。

  「她——」水君柔訝然,有些錯愕地看柳冠絕。

  柳冠絕輕輕地點了點頭。

  於是,水君柔緘默,只是打量錯兒的表情,有些惋惜。

  她豈會不知水君柔眼神的含義,只是,世間總有些事,難以叫人預料。

  譬如,目光轉向主桌,很自然地落在某人身上,卻在目光快要觸及之時,又開始心虛,匆忙地避讓開來。

  冰兒說什麼來著,叫她與他說?她知道問出口很容易,只是為何會猶豫不決,只有她自己明白。

  怕他無情,怕傷了自己,粉碎了多年來也許一直是一廂情願的等待。

  進退為難,好生難哪……

  心思輾轉,她的目光,掃過周遭的觥籌交錯,不經意,定格在某一處,竟見冰兒在人群中,焦急張望。

  不知為何,她的心,瞬間收縮,微欠身,恰好令冰兒瞅見自己。

  「小姐……」尋到她的蹤跡,冰兒急急跑過來,正要開口,見她身旁還有人,收了話,附耳對她低語,「方才有人帶話過來,說展五爺傳話,要你速去後廳。」頓了頓,「說是——跟花閣主有關。」

  聞言,柳冠絕的臉色變了變,眾目睽睽之下,突兀地站起。

  近旁已有視線掃了過來,見她心神不寧的樣子,水君柔好心問她:「怎麼了?」

  「有些麻煩事。」意識到自己失態,柳冠絕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慢慢坐下,她看了看身邊的錯兒,對水君柔點點頭,「水姑娘,可否麻煩你一件事?我現在必須要離開一會,能否請你在這段時間內幫我照顧一下錯兒?我會儘快趕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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