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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第七章 江城望雪兩相期

  沒來由地,一陣寒意從脊背蔓延,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柳冠絕睜開眼,探手揭開轎簾,一股冷氣竄入,她下意識地攏了攏暖袖。

  「小姐?」

  走在轎旁的冰兒發覺細微動靜,單手攬了半邊轎簾,俯身問她。

  「沒事。」柳冠絕輕輕答道,望轎外的情形,人來人往,雖也熱鬧,但卻不及京城的繁華,收回視線,微垂眼簾,「還有多久到黑鷹堡?」

  冰兒看了看身邊黑鷹堡的護衛,這才回答她:「就到了。」

  「哦……」柳冠絕應聲,重又端正坐好,腰背隱隱有些作疼。眼前的轎簾落下,遮蔽了她的視線。想著將近黑鷹堡,無端端的,心緒忽然不寧。

  解下腰間掛系的荷包,拆開絲線,拿出那尊自己精心保存了十年的木鷹,纖指一一撫過粗糙的表面,眼神溫柔,神情卻是苦澀。

  展玄鷹啊,藏在心底十年的名字,今昔如何?一個欺騙、利用自己的人,何以多出如此牽掛,縱使時光輾轉,每每想到他的人,念到他的名,心底生疼,活像被剜去了一塊嫩肉一般?

  不自覺地握緊了木鷹,不顧堅硬的棱角磨疼了自己的肌膚,苦苦一笑,愁緒萬千。

  她當然知曉外間對她的評價,即便手藝超群,仍被世間女子嘲弄,說她見異思遷被未婚夫拋棄,說她空有絕世的繡功卻待字閨中無人問津……說她種種,她表面當且不知,豈有誰知,她的隱痛有幾分?

  負了花弄影,是她不該;斷了自己的退路,是她甘願;情系展玄鷹,是她的魔障。

  十年足夠淡忘很多,包括花弄影對她的恨,她對花弄影的愧,卻無法將她心中隱秘處對展玄鷹的孽情連根拔出。

  或許,也不願忘記,所以,才在收到玄鷹帖之後,毅然決然南下。

  她告訴過他,等他決定好了,再來找她。十年了,他沒有出現,是不是代表,他沒有決定好,或者,根本沒有決定?

  默默地說服自己,只為了展翹的邀請,只為了制衣,附帶的,小小地看他一眼,就好。

  只是如此而已,權當自欺。

  感覺轎身顛簸緩和了下來,慢慢地落地,隨後,轎簾被掀起,冰兒一邊伸手過來,一邊開口:「小姐,我們到了。」

  柳冠絕心一震,而後復原,款款步出轎字,舉目,燦金的匾額,映入眼簾——

  「黑鷹堡」!

  剛勁的字體,蒼遒有力,筆鋒犀利間,猶帶幾分霸氣。足見這展翹,是個狂傲的角色,也莫怪當年使那招數,非要萬花閣顏面無存。

  「柳坊主,這邊請。」

  耳旁傳來聲音,柳冠絕的目光從匾額上移開,正對著望過去,見守候在大門邊的一人疾步走下臺階,走到自己身旁,抱拳施禮,恭敬地作了手勢,示意她跟著走。

  柳冠絕視線下移,落到來人胸襟前繡制的一隻兇狠的黑鷹上。

  「這是敝堡的標誌。」注意到她目光所及,來人笑了笑,瞥她一眼,見她的表情似乎沒什麼變化,「柳坊主,你似乎,不怎麼懼怕?」

  聞言,柳冠絕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貴堡主算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我是個只能拿動繡花針的弱女子,既被邀請來貴堡做客,貴堡當然會負責我安全無虞,你說對嗎?」

  「啊,對,當然對。」她巧語妙言一番,倒令之前的問話顯得幾分居心叵測起來,來人有些尷尬,連聲答道。帶她走過前院,過了中庭,引入偏廳,「柳坊主稍等,待我稟告堡主。」

  柳冠絕點了點他,依言在偏門站定,將回帖遞給他,望著他走近大廳。

  那邊聽上去有些嘈雜,似乎有人在爭論著什麼,她好奇地向前走了兩步,手攀著了牆沿,側了半邊身子,偷望過去——

  聽得更清楚,心跳漏了半拍,握緊了手,這才發現,木鷹還被自己握在手心。

  看見了,那個端坐在主位的精神矍鑠的老人,應該就是展翹吧,他身邊站著的人,那個擰眉握拳站著的人,還有對面靜坐的一臉安然沉穩之人——

  柳冠絕捂住嘴,壓下快要失口而出的驚叫。

  「有你插嘴的餘地嗎?」但見老人怒斥,擺了擺手,「請柳坊主進來。」

  她忙縮回身子,手忙腳亂地將木鷹收回腰間的荷包,深吸了一口氣,匆忙收拾自己失措的心情。

  「柳坊主,請進吧。」

  之前的人重又走進來,打了手勢示意她可以進去。

  「好。」她點點頭,勉強擠出笑容,腳下似有千斤重,費了好大的氣力,才挪動了腳步,走出偏廳。

  周遭很靜,很安靜,就算她低垂了視線,也知曉旁人正在看她,夾雜著竊竊私語。

  也許他們正在想——喏,看吧,這就是當年那個被花弄影拋棄的年過二十芳華也未嫁出去的「天下第一坊」的柳冠絕了。

  如此自嘲地想,腳下的步伐未停,直到近前,她才慢慢抬起了頭,盈盈對展翹施禮,「展堡主……」

  隨後,她掃過展翹身邊僵硬如石之人,緩緩側身,望向對面,即便清楚感受到兩道灼熱的目光牢牢燒灼了她,視線也不轉移半分,坦然對上身前那個看到自己後安然神情微有變化的男子。

  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她開口:「花大哥……」

  花弄影,十年前她負了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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