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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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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如……」躺在馮如是懷中的高連生開口,氣若遊絲。 「別求她!」馮如是斷然打斷他的話,抬高下巴,黑髮淩亂地覆在面頰看起來有幾分狼狽,卻倔強地不肯認輸,「誰要你的憐憫?要報仇,來啊,我把命賠給你就是!」 俞清婉緩緩地舉起手,馮如是閉上了眼睛。 望著這一幕,仇於新在心中冷笑——只是準備摑她巴掌嗎?這種懲罰,還真夠仁慈。 不想,下一刻,他卻見俞清婉輕輕將手放在馮如是的肩膀,低低歎了一口氣:「如是,我們是姐妹,你當真恨我這麼厲害?」 馮如是的眼睫動了動,張開眼,一滴血,滲過俞清婉捂鼻的手帕,不偏不斜,恰巧落入她的眼瞳。 「我覺得很累。」覺得昏昏欲睡,眼前的景物模糊起來,看不大真切,腳步踉蹌了一下,梅兒忙上前將她扶住。「如是,以前,我們經常同榻說知己話的,我真想再聽你叫我一聲『姐姐』……」俞清婉半邊身子靠在梅兒的肩上,手,撫過馮如是的黑髮,疲憊地笑了笑,「來年,你應該會為我燒炷香吧?哦,還有,以後,別跟孩子講你我之間的恩怨……」 仇於新的目光由最初的驚訝變為憤怒,不喜歡她這種認命的安然表情,他一把拽住她的手,在梅兒的驚呼中,將她硬生生地旋了個轉,扯到自己面前,「你這是幹什麼?料定自己必死無疑,交代後事嗎?」 面對他沖天的怒氣,俞清婉搖搖頭,而後又點點頭。 「你醒醒好不好?」他抓住她的雙肩用力搖晃,幾乎想要敲碎她的頭骨看看她腦子裡究竟裝著什麼。拂袖,指向馮如是,鄙夷地開口:「你都快要被她害死了,到頭來,還想著將這段往事埋葬,為的是她將來的孩子不知道娘親是個心狠手辣的劊子手?你——」 盛怒的詰問嘎然而止,他低頭望著自己胸前乍然盛開的鮮血梅花,手臂伸展,及時接住從自己臂膀中滑下去的俞清婉,任她軟綿綿地倒在自己懷中。 「能忘,就忘了吧……」透過朦朧的雙眼,只能看見模糊的人影,不過,熟悉的氣息令她覺得安心。五臟六腑如火燒,體內有股不知名的東西在叫囂膨脹著,擊打她的血液,汩汩作響。軀體疼痛難忍,意志卻在強撐,「寬恕他人,未嘗不是解脫自己……」 字字如釘,仇於新盯著呢喃的她,手握緊,又鬆開,片刻後,貼近她黏濕的面龐,低喃道:「即便到了如此地步,你要牽掛的人,依舊不是你自己嗎?」 「仇大夫,小姐她——我們該怎麼辦?」梅兒急得六神無主,語調中已是帶著哭腔。 仇於新當機立斷,抱起俞清婉,疾走了幾步,又站住,寒霜似的眼神射向拼命揉搓雙眼的馮如是:「自作孽,不可活,好自為之。」 一旦他有了殺機,從未有人能夠逃脫;今天,為了她,他網開一面。 馮如是的眼,已被自己揉出了鮮血,只能靠聽覺,辨別出聲音的方位。她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摸索到門邊:「馮妙如,我不要你的同情,我不要……」 嘶吼的聲音無人回應,不多時,淩亂的腳步聲響起來,有人已近身邊—— 「天哪,夫人,你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少爺他……」 她甩開意欲扶她的下人,沿著門框,跌坐在地,淚水從臉頰滑落,聲音逐漸嗚咽了下去:「我不需要,不需要……」 第八章 願長久 早春時節,過年的熱鬧氣氛還沒有全然退去,忽然降了一場大雪,天氣忽然回冷,大街小巷,難得見到少許人。 「舌頭伸出來我看看。」仇於新點點頭,提筆寫下藥方,「受了些風寒,沒什麼大礙。」 「仇大夫,過年好哇。」門外走進一人,樂呵呵的,拱手作揖拜年,手中還提著若干東西。 仇于新對著來人微笑,客氣地打著招呼:「戚叔,最近過得可好?」 「托你的福,全家沒病沒痛——我說仇大夫,這是點特產,我那口子囑咐一定給你帶來。」見仇於新準備推辭的模樣,戚叔搶先一步開口,「你可千萬要收下,這不是禮,是我們全家的心意。」 難為戚叔這陣子話是越說越圓滑,設了套子,他再推辭,罪過豈不是大了? 「梅兒——」仇於新搖搖頭,伸手接過戚叔手中的東西,道謝的同時,開口喚道。不多時,裡屋的門簾被掀起,走出一個清秀的少女,徑直走到仇於新身邊。 仇於新將手中的東西遞給她,又低聲囑咐了些什麼,少女點點頭,又退回去。 戚叔伸長了脖子往他身後看,直到梅兒的身影消失在門簾後,他才收回目光,有點奇怪地問仇於新:「仇大夫,那就是前段時日住在靜衣閒居的高夫人的丫頭?」 「是。」仇於新頷首,示意下一位等候的病人上前,果真半點時間都不浪費。 「這個——」戚叔撓撓頭,還有疑問,「高家不是都回陝西了嗎?怎麼她沒跟著走?」 仇於新一邊把脈,一邊淡淡地回答:「這小丫頭聰明伶俐,與我娘子也很投緣。我娘子喜歡,我便順勢將她買下了。」 「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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