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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他還不明白的樣子,劉媒婆拍了拍手,身子扭過來一些,瞧了瞧左右,壓低聲音:「要是我沒記錯,從你們到綿州城,你娘子的身子骨好像就一直不好吧?這都幾年了,還不見好轉?哎,仇大夫,你總要有子嗣的吧?養兒防老,總不能因為你娘子身子虛,就一直這樣耗著吧?百弊而無一利呀。」

  仇於新沒有答話,看著唾沫橫飛、說得不亦樂乎的劉媒婆,挑了挑眉:「所以——」

  聽他口氣似乎有所鬆動,劉媒婆忙趁熱打鐵:「老實說,我今日是來跟你道喜的。傳宗接代,這等大事,哪能不考慮?我說仇大夫一表人才,我們這城裡頭未成親的姑娘家,提起你誰不臉紅的?這不,沈大戶就央我來說媒了……」

  仇于新的目光從劉媒婆的左肩望過去,通向後院門外的地面,一抹影子才依稀出現,頓了頓,又退回去,消失不見。

  「就是沈家的閨女呀,你應該見過了,樣貌好,身段好。」見仇於新還是先前的樣子,好像沒什麼反應,劉媒婆有些沉不住氣了,「人家一個黃花大閨女,也不在乎上面還有大的,願意委屈嫁過來當二房。這等齊人之福,我說仇大夫,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劉大嬸,麻煩你轉告沈大戶,謝謝他的好意。」終於等到她說完,仇於新給了她一個答覆。

  劉媒婆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似的,表情說不上是哭還是笑:「仇大夫,你可要考慮清楚了。就算不為你自己想,也要給你們仇家留條根吧?」

  「我已經有娘子了。」仇於新笑了笑,「至於仇家有沒有後,劉大嬸,不妨告訴你,我根本不在乎。」拋下石破天驚的一句話,不理會愣得跟個石頭人似的劉媒婆,他轉向門外,沉聲喚道:「清婉,你進來吧。」

  劉媒婆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又忽然聽他喚人,眨了眨眼,見門外走進一名婦人,想來是那位平常深居簡出的仇夫人,定睛一看,不免驚訝起來:「你——」

  「內人曾受過外傷。」仇於新開口。

  劉媒婆籲了一口氣,有些尷尬,慶倖沒將冒犯的話說完。不過,實在可惜——忍不住又偷偷打量了一眼仇夫人,見她身形婀娜,臉型端正,眉清目秀,哎,要不是臉色蒼白,再加上近看無法掩飾的滿臉傷痕,十足也是個美人。

  「那,就這樣吧。」人家夫人都來了,就算臉皮再厚,也不好當面提起要丈夫娶小的事,劉媒婆咳了咳,「仇大夫,你也別急著答覆,要不,跟你娘子商量一下再決定?」

  「不用了。」仇於新搖搖頭,接過俞清婉手中的託盤,「她一向不理家事的,我做主就行了。」

  撞了一鼻子的灰——都是這麼斬釘截鐵的回答了,劉媒婆頓覺無趣,也就道別,灰溜溜地走了。

  「四喜來過了?」將託盤放在八仙桌上,仇於新落座,掃了一眼託盤中的菜肴,如是推測。

  「早上過來的。」俞清婉回答,拾了筷箸,擺放在仇於新面前,又盛了一碗米飯給他,這才在對面落座,有些忐忑地看他。

  仇於新夾了一塊野菇,放入碗內,和著米飯,吃了一口。

  俞清婉籲了一口氣,這才執筷,揀了野菇,入口,不由得皺起眉頭,忙不迭又掩口吐出來,有些心虛地抬眼看了看仇於新,手扣住了盛野菇的盤沿:「對不起,我——」。

  一隻筷箸攔住她接下來的舉動,仇於新神色未變,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比起三年前,已經進步很多了。」

  短短一句話,讓她的臉,羞紅到耳根,訥訥地收回手,看著他似乎沒事似的細嚼慢嚥,她感覺有點坐立難安。

  真的是——很難吃呀,連她自己都無法容忍,他怎麼能受得了她這麼拙劣的廚藝?

  也就這般,默默無語,桌下,她交替揉搓雙手,直到手背發青,才咬咬唇,下定了決心一般,輕輕開口道:「你真的不考慮一下?」

  「考慮什麼?」仇於新抬頭,表情有些疑惑。

  歎了一口氣,他是真的不知,還是跟她裝傻?既然話題由她而起,她想,還是繼續說完比較好。「沈家的小姐——四喜跟我形容過,秀外慧中,是個好姑娘,娶妻——」

  筷箸重重地放在桌上,好大一聲響,她噤聲,不敢再言。

  「是好姑娘,就不會失了體統這麼不顧廉恥。」仇於新寒著臉,冷冷地道。

  「你——」被他的滿面寒霜給嚇住,但聽他如此說,俞清婉還是忍不住鼓起勇氣責怪,「怎可這般說人家?損人清譽,傳出去,人家姑娘怎麼做人?」

  「難道我說錯了?」聽她再為他人辯解,絲毫沒有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著想,仇於新反問,「明知我有妻子,還央媒婆上門提親,公然說願委身二房,哪一戶有家教人家的女兒家會說出這荒唐的話?」

  「為情癡,一時鬼迷心竅,也無可厚非。」她據理力爭,說到緊要關頭,心一緊,頭劇烈疼痛起來,胸悶異常,難以忍受。

  見她神情有異,仇於新暫時止住了話題,撩起袖袍,伸手搭在她的腕間號脈。片刻後,他皺了皺眉,從腰間摸出一個瓷瓶,掀開木塞,倒出一粒藥丸,塞進她的嘴裡。

  一陣清涼的氣息入口,俞清婉不自覺地咽了咽唾沫,有什麼東西,順著喉間,咽入腹中。

  頭痛的症狀減緩了些,胸臆舒展,不似方才那般揪心,她喘了一口氣。

  「你沒吃藥?」耳邊的口氣嚴厲起來。

  她小小聲地回答:「前日服完,這兩天,我忘了與你說。」

  下一刻,手被大力攤開,一個瓷瓶塞進她手心,伴著仇於新毋庸置疑的聲音:「一日一粒,我早與你說過,萬不可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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