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是天倒過來的模樣(52)_黃信然

五十二

　　【9】

　　林知遠展開長平鎮的地圖。而良辰的心卻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那是高一的暑假，林知遠說要隨著父親一同回到故鄉去辦事，而林知遠順便回去見見年邁的祖父母。良辰思索再三，然後跟林知遠說要一同前往。那是也是她母親，曾經的故鄉。

　　然而涼澄知道的時候，也要隨著一同去。因為林柏藍已回家，而許沐南，在與良辰完全的決裂後便隨著林柏藍回家。而許母，則是沒有話語，她想怎樣便怎樣，再勸說也怕是再爭吵，那時的她，已完全聽不入其他人的話。

　　她在離去的前一夜，她找到良辰，她躺在曾經躺過的良辰的床上，對他說：「謝謝你曾經陪我走過那段時日，我很感激你。我愛過你，然而這時我才知道，那只是急切的依靠，我在這世間，已仿似無依無靠，我甚至不知道我的雙親，我只能依靠著我的愛。但，它往往是自私的。」

　　「林柏藍是你所喜歡的麼？」

　　「至少他是我而今，可以依靠的人。」

　　「你為何要這樣子，這世間仍是有許多人關心你，你為何要那麼急切否定。」

　　「我的心裡這樣篤定地認為。」她累了，閉上雙眼，不言語。

　　「那祝你幸福。」

　　「謝謝！我這個暑假，會跟他回去。」

　　「自己照顧好自己，我們仍是好朋友。這裡，隨時是你的依靠。」那宛若是年少的誓言，直接而明瞭，但她已不是那時的女子了，聽一番誓言便會感動落淚。

　　「那當做一場旅行麼？」林知遠看著涼澄，然後笑笑。他心底極其高興。此刻他們三個，終將一同踏上共同的旅程，他高興極了，他從未如此近地靠近涼澄。

　　回長平鎮的路並不遠也不近，三個小時的車程而已。他父親再次駕車回去。他家的房子依然在那裡，祖父母依然在那裡居住。良辰是第一次見著他們，便覺得不好意思，倒是涼澄大大咧咧地向老人問好，與他們說話，引得老人咧嘴笑，說這女孩好玩。

　　時間空下來的時候，他便要林知遠帶自己去找尋母親要寄出的信上的那個地址。最初的那段時日，他們幾個玩得不亦樂乎，然而林知遠每次回來總是緊蹙著眉頭。那時的良辰不知道，林知遠的心底已深沉地住進了涼澄，而涼澄卻裝作不知，她的心底，從來自私而明確地裝著良辰。待到良辰再次強調說要去尋找那個地址的時候，林知遠便與他一同前往，而涼澄卻留在家中，與林知遠的祖父母一同聊天，他們極其喜歡她，她確實是個討喜的女孩，懂事而乖巧。但是，良辰看見這樣的她，卻覺得悲傷，幾年前的那件事對於她來說，定然是受了極大的創傷，然而她竟是長成此般堅強、依舊開朗的模樣，多麼難得。

　　林知遠帶著良辰沿著街道一直走，兩人一路上仍是有說有笑。

　　而街道轉角的時候，林知遠問起良辰：「你心底還有許沐南的模樣麼？」

　　「什麼？」

　　「你還喜歡許沐南麼？」

　　他不知道該怎麼對眼前的知遠說這番話，要說「不」，他覺得太殘忍，要說「還喜歡」卻覺得太虛假。他應當正對自己的愛情，不是麼？於是他看著林知遠的臉，篤定地說：「涼澄再次佔據了我所有的愛。滿滿的，再也容不入其他的了。」

　　林知遠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繼續沿著街道走，他不再說話，仿佛是受了莫名的氣。良辰以為他生的是他與許沐南之間的氣。然而這個從來心思細膩而敏感的男子，卻不曾發覺他的林知遠，已漸漸地陷入涼澄的愛裡，不可自拔。

　　那是他的第一份愛，來得那麼急促而迅猛。他仿似是嘴饞的孩童，對兒時的美食沒有天生的拒絕欲望。

　　那一座大宅依然在，只不過大門緊閉，良辰久久地站在那個門口。

　　他想起，母親肯定在這裡，走過，等待過，悲傷過，絕望過，最後離去。他自然是不會敲門進去的，那樁沒有被證明的往事已然過去太久，像是不會回來的年月。他不能貿然地倒退，只能安好地過好而今的時日。

　　看完那座屋子，良辰便沿著街道一直走回去。

　　「這是母親以前走過的路，那時的她與她的愛人，肯定走得極其開心。」良辰低頭說著。然而，本來想問良辰母親名字的林知遠，卻被突而其來的情愛給煩擾了原來的思緒。而良辰，沒有準備再次去尋找母親的過往，他知道，既然母親當初已經決裂不回到過去，那便讓它過去吧。這次回來，只是為了看一下母親曾經的故鄉。

　　可是，一眼瞬間，轉眼都那麼多年了，這裡的一切，應當不是母親當年看見的模樣了吧。

　　他看著天空，哧哧地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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