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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他的腳上出了好些汗,捂得慌。脫了鞋,涼風從他腳趾縫間流過,舒服極了。他一邊用手指搓著腳趾縫裡的臭泥,一邊從包裡拿出麵包往嘴裡塞,麵包有股臭腳丫子味兒,他吃著卻挺香。

  他為什麼從城裡跑出來,難道僅僅就是為了那五十萬元嗎?難道就僅僅是為了懲罰一下陳冰溪嗎?他要的不就是這種自由嗎?要的不就是這種無拘無束,誰也管不了嗎?他就願意這麼吃,別人覺得臭,他覺得香。

  一個男人走到他身邊,他剛開始看見一個影子一晃一晃地過來嚇了一跳,抬起頭,看見是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嘴唇很厚,眼睛不大,眉毛卻挺濃。這個人長得有點兒怪。不過看不出他有什麼惡意。

  那人蹲在他身邊,把一支香煙遞給他。李凡接過煙看了看,挺一般的牌子,他早就不抽這了。他包裡的煙是小熊貓,正要伸手拿,對方已經把打著的火伸了過來,李凡低下頭點著煙,覺得跟這個人一下就近了。

  這個人不討厭,他把一個麵包遞給他:從哪兒來?

  陽城。

  你怎麼從那邊過來的。

  那人說:坐一陣車,走一陣。我是從那裡逃出來的。

  他問:為什麼?

  因為一個女人。那個女人跟我好了二十多年,就是不願意嫁給我。

  李凡不再吃麵包,直直地看著他。這傢伙想幹什麼?不會是來刺探他的吧?他抽了一口煙,說:這種跟女人的故事太多了,人人都有。

  那人說:我原來有自己的家,還有一個孩子,我就是因為她,一下子就不喜歡老婆了。我是一根筋。認准了的道走到黑也不回頭。你看我都多大歲數了,四十四歲,四十四歲還是犯這種病的歲數嗎?我就是不知道回頭。

  他說:我今年四十六,比你還大兩歲呢。

  那人說:那我得叫你大哥。咱們倆在這荒郊野地裡碰上了,就是緣分,你說是不是,你就是我的哥。

  那個女人怎麼樣?漂亮嗎?

  漂亮就好了,漂亮我還有什麼可後悔的。也許以前漂亮過,現在整個就是一個蔫茄子。我讓這個娘們兒耍了一輩子,你說我虧不虧。

  他說:那是你願意的,就不能跟別人說虧。

  那人說:我沒跟別人說,跟別人說不讓人家笑話嗎?我就是跟大哥你說,我在外面跑了好幾天,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人要是老不說話,太難受。

  那你就說吧。

  那人說:大哥,我前前後後想了一個月,怎麼想怎麼覺得虧得慌,我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我得離開這個女人,我要是離開她,不能就這麼離開,這麼離開我太對不起自個兒了……

  李凡的汗都冒出來了,他兩眼緊盯著對方,只要對方有一點兒動作,他就立刻揮拳朝他打過去。對方沒有動,依然是一副推心置腹的樣子。李凡回頭看了看四周,沒有發現別人,一個異常的人也沒有。

  這人什麼意思?諷刺他,消遣他?他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他不會是從老家一直跟到這裡來的吧?

  那人說:後來,我給她杯子裡放了點兒安眠藥,你看,我這個人不算狠,要是狠心的人,放點兒毒藥就害死她了。我沒有,我就是讓她睡著了。

  她男人挺能掙錢,我知道她家有錢,也知道她的錢在哪兒放著,我沒有幹別的,就是趁著她睡著的時候,把她家的錢拿了。

  拿了多少?

  那人說:五十萬。

  李凡沉思著,想五十萬這個詞意味著什麼。他仍然看不出對方想加害于他,不過他不能不小心,這個人太奇怪了。他說:五十萬可不少呵!

  那人說:她們家有錢,五十萬對她算什麼呀。

  李凡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你等等,我有個事兒,一會兒再過來跟你聊。

  他提著包往公路上跑,一邊跑一邊回頭看那個人,那人還在田埂上坐著,眼睛朝遠處望著。

  一輛汽車駛過來,李凡沖著汽車揮手。他跳上汽車的時候回過頭來看,見那個人還在田埂上坐著,愜意地擦著汗。汽車開走了老遠,他看見那個人還在那裡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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