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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周老師說:你剛回來,別說這些了,快說說你在那邊的情況。

  時間太緊,來不及做一頓豐盛的午宴款待丈夫,周老師臨時決定吃炸醬麵。她說完這話立刻響起炸醬的聲音。香味兒頓時充滿了廚房,很快飄到了外面的客廳裡。

  過日子的熱鬧與充實,一時充滿了薜老師的心間,周老師把飯菜端到餐桌上,可是,孩子的快樂已經消失了,他面對父親時的拘謹與遲疑,讓這頓午飯變得沉悶。薜老師幾次想問,看到妻子制止的眼神,他又忍住了。

  孩子走後,薜老師問她:怎麼回事?

  他沒考上我們學校。

  你不是說沒問題嗎?

  誰知道,也許是臨場發揮不好,就差三分。我跟校長說,校長說不敢開口子,後來我一氣之下跟校長說,我不幹了,我要辭職。校長跟我做了半天工作,說他的難處。

  那咱們孩子怎麼辦?

  校長後來答應讓他轉到我們學校。只是不讓往外說。

  那你怎麼還不轉?

  你兒子不願意轉。

  為什麼?

  他說現在的學校好,說他不想跳樓,不想被老師逼得離家出走。他們學校的學生們都說,我們學校如何如何不好,老師如何如何殘忍。

  薜老師低下頭。他知道,非重點中學的學生考上重點大學的機會很少。這就意味著,他們給孩子設計的道路完全走不通了。

  他怨忿地說:你一直跟我說,孩子沒問題。他沒考上,你也不告訴我。

  告訴你有什麼用?你就是回來了,他還是這樣。要不然,你晚上再跟他說說,看他是不是同意轉學。也許你有辦法。

  他在遙遠的南方一次次想像過夫妻相見的情景。曾經在他心裡那麼重要的家,一下失去了應有的分量。

  你呢?在那邊怎麼樣?周老師問。

  薜老師本來有一大堆話,現在不想說了。說那些還有什麼意義?他們全部希望就是孩子,現在孩子這樣,他的奮鬥也罷,辛勞也罷,又有什麼價值。

  周老師並沒有意識到他在想什麼,她站起身說:把你的衣服換換吧,這兒哪是穿西服的環境,遍地都是塵土。

  她從衣櫃裡給他找出兩件上衣,看了看表,說:我該走了,你要是願意,就幫我洗洗菜,晚飯多做點兒。

  周老師說完要走。薜老師覺得他們的重逢不應該這麼簡單,站起來想擁抱她,又覺得這樣顯得太做作,就把這個念頭忍住了。

  下樓後周老師看了看表,離上課只有十分鐘。她不能遲到,遲到一次就給學生們做了壞榜樣。都說老師這個職業神聖,其實都神聖在老師心裡。

  她打車去了學校。在計程車裡她想,要是早知道打車,還不如多在家裡跟丈夫說幾句話。離開了家,她才意識到他們的相見有些簡單。這個中午匆匆忙忙的,兩個小時,去除在路上的時間、做飯的時間,剩下還有多長時間?

  過日子的沉重,很快把她心中的歉疚淹沒了。她好像忘了他們年輕時的溫情與繾綣,卿卿我我是年輕時的事,因為那時肩上沒有責任,到了他們這個年齡,更多的是要為他人負責。想到這兒,她有些理解鄺校長了。

  有些學生喊鄺校長鄺扒皮,那是以前長工叫地主的詞兒。老師們也罵,沒有一個老師不覺得累,掙的工資差不多是全市最低的。有些家長也罵,嫌學校收費高,自從出了黃宇佳的事後,罵的人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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