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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他如深海般的眼似乎埋著痛苦,而我認真地說道:「師兄,我已經不是四年前的小孩子了,我長大了,林先生有麻煩,我收了他的錢,我就要替他做事。」

  「麻煩?他那點麻煩我一個電話就能搞定,這你也信?」師兄嗤之以鼻。

  我正犯難,而這時林白岩冷靜的聲音幽幽地傳來:「顧斐,你一激動就打人的脾氣該改改了。」

  師兄憤憤地別開臉不應話。

  而我扭過頭來,見林白岩擦了擦嘴角的血絲,瞅著手上那刺目的紅色血跡,苦笑了一下:「可真是個特別的生日禮物。」

  「這是你應得的。」師兄悶悶地接口。

  冷風瑟瑟地吹拂,兩個男人僵持了一會兒,表情都跟這臘月天般寒冷,我心裡快速掂量了一下,兩人應該是老相識,師兄不知道來龍去脈,一見我們孤男寡女住一個屋子,看似過著兩口子的日子,他又是個火暴脾氣,大概以為林白岩對我有圖謀,於是就動了手。

  我不禁有些感歎,哪怕四年不見,師兄還是我記憶中的樣子,大部分時候沉默得像個威武的門神,濃眉大眼透著「生人勿近」的警告,但是混熟了,他一聲不吭地待我好,臉上仍是冷冷淡淡,其實已經暗地裡替我做了很多事,重活他扛了,我的桌上經常會多一束璀璨的映山紅。他知道我愛亂跑,眼睛老盯著我,替師傅看著我,縱容我淘氣犯錯,那種粗狂的溫柔只會讓人感動,我深深明白他關心我愛護我,所以在山上的那一年,我跟年邁的師傅師母一樣,內心深處都在依賴他。

  我爸走了,零落的感覺時常讓我在深夜心慌,而現在這種有人在乎我的感覺真好,甚至稱得上溫暖,時間也許改變了一些東西,但往昔的情還在。

  我壓抑住心間重逢的巨大喜悅,冷靜地對師兄說道:「師兄,我們真的很久沒見了,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呢,你先消消火氣,聽我慢慢跟你解釋,你晚飯吃了嗎?」

  師兄的臉色稍微和緩一些,靜靜地看我,說道:「沒有。」

  我笑了笑:「那正好,師兄你可是大胃王,我再去燒兩個菜,你和林先生坐下來聊聊,我馬上好。」

  畢竟是四年不見,生分了許多,我一如四年前般小心翼翼地走到師兄面前,觀察他的臉色,然後提出邀請:「外面冷,到裡面說話吧。」

  不知為何,師兄剛緩和的表情再度冷凝,我跟他朝夕相處了一年,早就學會了在這張不苟言笑的臉上尋找一些些他情緒的微變,就像十九歲時那樣,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他,伸手搖搖他的衣角,輕輕地張口央求他:「師兄……進去吧。」

  師兄低頭看著我,眼睛裡的光芒媲美玉色月光,他不發一言地瞥了一眼旁邊的林白岩,然後冷冷地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向大門。

  目視那寬厚的背影離開,我松了一口氣,下意識地轉頭看一直沉默的林白岩,他那張天賜的俊臉有些糟糕,師兄下手不輕。他鼻青臉腫的,眼神陰冷,我心想男人的自尊心強,這回被打得猶如風中殘葉,面子上掛不住。

  「你也進去吧。」我招呼他。

  他不動,面色微冷地盯著我,想起他以前的惡形惡狀,那些獨裁口氣,不禁有了逗逗他的心思,走到他面前仔細端詳了他那張殘破的臉,好心說:「沒事,鼻子沒歪,就是……」

  「就是什麼?」

  「就是你明天得戴墨鏡上班了。」

  「小孩子。」林白岩扔下這三個字,含恨走向門口,再也沒有理我。

  我失笑,抬頭掃了一眼星光稀疏的夜空,竟然因為一場離奇的重逢,而變得璀璨。

  這次,林白岩和師兄顧斐終於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只是剛大幹一架,氣氛依舊有些不太對勁兒,但是至少比不打架要好。

  菜有些涼了,我端進去又熱了,然後又洗洗弄弄,十分鐘後,兩個小菜已經上了桌,而一邊沙發上,兩個男人終於說上話了,只不過師兄板著臉,而林白岩臉上也不見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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