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五號戀曲(68)_左左藍

六十八

　　殷星野靜靜地靠在房外的牆壁上，愛香聲聲的細語，不倦的訴說全清晰地聽在他耳朵裡。他幽亮的眼底有著強忍的心痛，疼痛中，他無可奈何地逐漸認清一個事實，無論他如何堅持他才是最適合愛香，和愛香才是一國的人，可藤海堂和愛香之間，是容不下任何人的插足的，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像一張細密堅韌牢不可破的透明的網，外邊的人怎麼沖，也只是徒然地歎息罷了。他似乎開始瞭解到一件事，愛一個人真的並不一定要擁有，看到她幸福就夠了。天知道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又是多麼艱難。但——這是他該嘗試著接受的時候了吧？！

　　醫院的大門口，他高大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沉沉的夜色裡。

　　第三十八章真諦

　　牆壁上的掛鐘像停止了轉動似的，分針和秒針真的有在走嗎？愛香第一百零一次的望一眼，暗暗地歎了口氣，她也分不清現在的自己是希望時間過得快一些還是慢一些好了。

　　靜靜地凝望神態安穩的藤海堂，愛香第一次打心底裡覺得躺在病床上的他，蒼白虛弱的像個無助的孩子。看著點滴緩慢地靜靜地一點點地注入他的血管，那種刺痛和冰冷的感覺就仿佛紮在自己心上似的驚心。

　　愛香長久地凝視他，恍惚間如置身于一個寬闊無比的草地上，這裡的空氣如過濾了的清新，蔚藍色的天空明淨得有些刺眼的發亮，柔軟的微風溫柔地吹拂著她的長髮和身旁鬱蔥的青草，傳送著一陣陣薰人欲醉的濃郁的花香，她不自禁地沿著直線向前方走，遠處浮現出來的樹木和房屋都像披上了一層白紗似的朦朦朧朧，這時，不遠處出現了一個剪影，愛香困惑地睜大了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著那影子離她越來越近，一種很悲傷卻又極溫暖的親切感突然充盈了整個心間，她感到臉頰上涼涼的，下意識地伸手去觸摸，竟是滿手的淚，啊！什麼時候，她流下了滿臉的淚水呢？

　　影子在她不遠處停下，她是誰？愛香也不曉得這種肯定從何來，可是她就是很清楚前面的這個人，是她而絕不是他！

　　那人全身包裹在一團和諧的令人放鬆的霧氣中，「愛香，我的小公主！」聲音柔和深情地從霧氣中傳來，清晰地鑽入愛香的耳朵，她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這聲音——這聲音！「媽媽！媽媽！是媽媽嗎？」她慌亂著急地喊，心臟狂亂地跳動著。

　　隨著霧氣變淡，一張美麗優雅的臉出現在愛香面前，她清亮的瞳仁裡充滿無限的慈悲和愛憐，幽黑髮絲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真的是媽媽！她一點都沒有變老，仍然是三十多歲的模樣。愛香激動地微張著嘴，卻不曉得要說什麼。

　　「愛香！」愛香的母親愛晴伸出手，緩緩地溫柔地撫上她的臉，「媽媽！」愛香的眼淚撲噗撲噗地猛往下掉，「媽媽，我真想念你！」她抓住媽媽的手，「我也是，小公主！」愛晴深深地凝視著女兒，「別擔心，你愛的那個人，不會有事的。所以，別再哭泣了，你不是答應過媽媽，不再隨便哭泣的嗎？」她替愛香拭去臉上的淚。

　　愛香驚訝地抬起頭，「媽媽，你怎麼會知道堂他——」愛晴溫柔地笑了，「我當然知道了，我的小公主！放心吧，媽媽會在天堂的大門好好地守著，不讓你所愛的人進去裡面的。」「媽媽——」愛香靠在母親的懷裡，那熟悉無比的溫暖讓她再度流下了眼淚。「好好地再睡一會吧！我的小公主，你一定會幸福的！」愛晴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背，低聲地呢喃，凝望她的雙眼裡溢滿了不舍和深情。愛香仿如受了催眠似的順從地閉上雙眼，漸漸地進入了夢鄉。

　　「媽媽！媽媽！你去哪？別走！」愛香乍然驚醒，騰地抬起頭，茫茫然地環視四周，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被倦意襲倒，竟伏在病床前睡著了。窗外的天，已經漸漸發白了，黎明前的黑暗已經過去了嗎，天，亮了吧？

　　原來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夢而已！可是媽媽的手，和聲音，一切一切，都像是那麼真實的存在啊！

　　愛香歎息著握緊藤海堂的手，把它貼在自己的臉上，「堂——你知道嗎？我剛才做了一個好美的夢！我夢見了去世已久的媽媽，還和她說了好多話。雖然我從來沒跟別人說過，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想她！堂，你快點醒來吧，到時我們一塊去媽媽的墓前給她上香，我要告訴她，我已經找到了我的幸福了。」放下他的手，愛香正想把手抽出來，她的手卻被無力地握住了。

　　愛香的心臟差點停止了跳動，她驚魂未定的目光從那被反握著的手投到藤海堂的臉上，「堂——」她無法置信地俯在他身體的上空，激動地大喊。藤海堂密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他慢慢地慢慢地睜開眼，清澈如湖水般的茶褐色的瞳仁裡映出愛香含淚的驚喜的小臉，「愛香——」他微弱低啞的聲音傳入愛香的耳朵裡，她屏息地站著，一動也不敢動，這是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可是，這會不會也像剛才一樣，只是個夢境呢？

　　她毫不猶豫地握緊了另一隻手，指甲深嵌入手心的刺痛驟然傳來——天哪！這不是夢，這是真的，堂——他真的醒過來了！他真的聽到她所說的話，如她所願地醒過來了！

　　「愛香！堂他怎——」推門而進的藤海明、竹羿、樹人和漢斯同時睜大了雙眼，然後迫不及待地沖出去，「醫生——護士——快快快！他醒了！他醒了！快來呀！」

　　愛香癡癡地看著藤海堂，雙手呆呆地掩著嘴，眼淚瘋狂地淌下臉頰，失而復得的狂喜如浪潮一波一波地席捲著她的全身，也讓她不知所措起來。

　　藤海堂拔掉了氧氣喉，目不轉睛地靜靜凝視她，唇邊帶著一個淡如輕風的微笑，如夢境般的眼睛清澈而迷蒙，「我……我夢見我死了……輕飄飄的去到了……一個全是白色的地方……我想進去一道大門時……一個氣質很高貴的婦人……攔住我……要我看她指著的地方……我回頭……看見你伏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我想……我不回來不行……拼命地掙扎……終於醒過來了……」他吃力地抬起手，想拭去愛香臉上的淚，「讓你擔心了……」

　　「嗚啊啊啊——」愛香跪倒在床前，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心裡的大石終於放了下來，終於有了真實感，她不再按捺住情緒，痛快地流下了喜悅的淚水。

　　神啊——謝謝你！媽媽——謝謝你！謝謝你！

　　藤海堂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髮，依戀的深情從他眼底輕輕地溢了出來。

　　門外，醫生和護士還有藤海明一行人全都默默地望著病房裡那對相互深愛著的身影，清晨淡薄的陽光從窗口照入，斜斜地投灑在床上，亮光圈著他們，看上去仿佛真的有一雙巨大的潔白的天使的翅膀在他們周圍輕盈飛揚地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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