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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嗯。」我用力地啄著頭,心裡掠過一絲歡愉,忙問,「去哪呢?」

  他並沒有回答我,一把抓起我的手就奪門而出,我被嚇了一跳,可當我倆一前一後地走在2樓的通道時,我的腦海裡忽地閃過了那次他牽著我的手走過斑馬線的鏡頭。

  半個鐘頭後,史富裕將「別克」停靠在「白樺公墓」大門口。

  「到了,下車吧。」他默默地擠出一句。

  我心裡一顫,囁嚅道:「到了?你……你不是載我去看將曲麼,怎麼——」

  他將搭在方向盤的雙手忽地捧住了臉,隨之揉了揉,說:「走吧。」

  公墓裡,到處一片死般的寂靜,時刻讓人感到不寒而慄;沒有風吹,連脆弱的空氣都凝固在絕望的半空中,讓人清晰地感覺到「死亡」正在慢慢地逼近自己。

  史富裕走在前面,我忐忑不安地尾隨其後,沒多久他拐進了一條小道,我以為他是要來看看黃將曲的老奶奶,不料他卻在距離老奶奶的墳墓還有一段路的一穴墳塋停了下來,我正納悶著,他卻喃喃地說:「到了。」

  我驟然頭腦一懵,總覺得這話好似來自遙遠的地方,讓我不知所措,隨後我機械般地推開擋在我前頭的史富裕,一看新墳上那觸目驚心的字,我猶感晴天霹靂,雙腳一軟我跪在了鋪著石板的路上,絲毫沒有疼痛的感覺,那碑上寫道:黃將曲之墓。

  片刻,他蹲了下來,摟著我的肩膀,似乎想把我攙扶起來,這時我好像瘋了一樣側過身來將他大力地推倒在地,指著他吼道:「你他媽的不是說他好好的麼,怎麼……怎麼這會兒他就在這裡了,你說啊,混蛋——」

  他癱坐在地上,眉毛皺成了一團,雙眼散發出幽怨而呆滯的目光,牙齒狠咬著嘴唇,就這麼靜靜地望著我,一語不發,看得我心裡一片荒蕪。

  少刻,我恍惚地匍匐到黃將曲的墳墓前,輕輕地將臉貼近墓碑,好似想竊聽它的心跳一樣,攤開五指小心翼翼地撫摩著石碑上的字,忽然我有種想就此死去的感覺,隨之嗚嗚地嚎啕大哭起來。印象中我從沒在黃將曲一個人的面前流過半滴眼淚,這是第一次,但我萬萬沒想到竟會是在這種壓抑而蕭瑟的環境裡。

  一直以來我不曾對「死」產生過悚懼,可自從前不久淩宇在電話裡哭著跟我說黃將曲快要死了,我才第一次感覺它的殺傷力,也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它就埋伏在我們四周,並不是傳說般的遙遠和模糊,可當我從它的陰影中走出來、還沒來得及緩口氣時,「轟」的一聲它已經砸在我的眼前了,而那被砸的人正是黃將曲——一個大我3歲、與辛光的年齡仿佛的朝氣奮發的青年,一個一心幫助我不求任何回報的好朋友。

  生命永遠是脆弱的,而它迸發出來卻是美麗而強有力量的,它能感動一個人或一些人或一大群人。我想黃將曲就是這樣的生命,至少他感動了我,或許還有靜兒、辛光。

  良久,史富裕走過來將我攙扶了起來,我抹了抹眼淚,哽咽地說:「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看了看我,說:「大年初一早上,我接到醫院的電話,說將曲的病情出現了異狀,當我趕到醫院時,他已經被推進搶救室進行急救了,可……醫生說他們盡力了——」

  「為什麼不打電話告訴我?」

  「不敢打,我……」他有所顧忌地停了一下,認真而心疼地看著我,說,「我怕你難過,就像……就像你現在一樣,所以我不想告訴你——」

  我的心在顫抖,也在努力地滴血,是啊,死者已矣,生者何以堪。隨後我說:「靜兒和辛光呢?」

  「找不到他們,估計他倆還不知道將曲死去的噩耗,昨天聽小歪說,有人在將曲撞車的地方見到他倆,不知是真是假,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

  「什麼?」

  「找不到瘋狗,他倆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知道其中的嚴重性,保不准結局還會出現比黃將曲的死更難以想像的狀況,但明知會有這個下場,靜兒她們還是拼著命地去做,此刻我真的無法想像他們的心裡是怎麼想的,直到後來在我去探監靜兒時,她說:「如果我不那樣做,這輩子我都會良心不安,覺得對不起將曲,我想辛光也會是這樣。」

  少刻,我搡開了史富裕,繞著黃將曲的墳墓走了幾圈,好似想尋找什麼,但最終還是一無所得,隨後我徑直往公墓大門走去。

  臨出大門時,我抬頭望天,天忽地黑了下來,驟然我有種迷路的感覺,就像走進銀河購物中心的心臟一樣,原來我是喜歡這種感覺的,可現在我卻有了恐慌,一心想著逃,逃得遠遠的,最好是一去不回頭。

  天越來越黑了,最後天就哭了……

  第三十二章:大雁飛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是貓在家裡不出去,整天整夜地彎曲在沙發上睡覺、失眠,唯一渴望的就是能夠早日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捫心自問我從沒像今天這樣迫切想著離開這座城市,因為它讓我越發感覺到沒有安全感:先是石嬰的離開,隨後是江馨的逃離,最後是黃將曲的一去不返……

  我知道總有一天我也會像他們一樣離家出走,也許還有史富裕、淩宇、靜兒和辛光,儘管這城市每個星期幾乎都有一幢高樓大廈平地而起,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慕名而至,當然也有成百上千的人失望而去。

  我期待著被這城市正式宣佈流放的日子!

  3月初,我終於如願以償地接到了錄取通知書,那一刻,我感覺到我徹底地解放了,如同一頭困獸一樣掙脫了鐵籠的桎梏,可以自由自在地逃出去。

  這一次老娘並沒有像上回一樣到處散佈我金榜題名的消息,雖沒有問她為什麼,我自己也心知肚明,這樣一來我更加輕鬆,千金難買個耳畔清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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