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主義(79)_賴為楷

七十九

　　我們先陪大姨媽去買橄欖。福州賣橄欖最有名的地方叫"大世界"，到處都開了分店。走進大世界，我們就被琳琅滿目的橄欖產品吸引住了。大姨媽說，這裡真是橄欖之家啊！有青橄欖、鹹橄欖、拷扁橄欖以及各種各樣晶瑩油亮的蜜餞橄欖，同時還有橄欖汁。大姨媽揚言所有的品種都要買，店員一見來了大顧客，於是屁顛屁顛地過來招呼我們，對他們的橄欖能誇就誇，能贊就贊。

　　大姨媽問："這麼厲害，那別的地方會有賣嗎？"

　　店員想也不想就答："那當然有賣了！"

　　於是大姨媽便走了，她說既然別的地方有賣，那何必大老遠從這裡帶過去。

　　於是就只剩下牛角梳能買。可福州滿大街，隨手抓一把都是牛角梳，讓人辨不清真偽。大姨媽性子急，隨手抓了幾把梳子就付錢，然後看著買來的梳子發愣道："這東西好是好，可只送這麼小的東西給人家會不會寒酸了點？不行，還要買幾樣別的。"於是又徵詢了路人甲乙丙丁的意見，一致建議大姨媽還可以買壽山石雕。

　　大姨媽考慮到石雕像很重，於是就挑了價錢貴但體積小的壽山石印章買。顆顆印章都是珍品，大姨媽在專賣店裡買了三個，被騙去一大筆錢。大姨媽覺得還可以在印章上雕琢愛國主義宣傳標語，於是請老闆立即按她的要求雕刻，於是又被騙去了一大筆錢。

　　我們在店內等了一個多小時，三個小弟同時開工，敲敲打打，粉末飛揚，等印章拿到手時發覺它們都矮了一截。

　　大姨媽興奮地接過印章，小心翼翼地在紅色印泥上按了按，然後在一張鋪開的綿軟的白色宣紙上重重印下了三副標語：

　　把愛獻給祖國和人民

　　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

　　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

　　大姨媽很滿意，小心將印章表面的紅泥擦去，然後將它們分別裝進三個錦盒裡。她對我們每一個人說："回去以後要送給三個最愛打麻將的老姐妹，教育她們以後少愛麻將多愛國。"

　　老闆和員工聽了鼓掌。

　　大姨媽揮揮手，跟店員依依惜別。

　　小王送我們回到學校之後就開車走了。

　　校園裡頭很寂靜，這種寂靜來自純真年月，來自書香門第，來自天上的月光，來自地上的花叢，來自學子的心靈，來自教師的恩慈，來自來來往往飄蕩過的風，來自恍恍惚惚度過的青春。

　　大姨媽和我們走在校園中，看著校園的夜色有感而發："你們學校怎麼這麼破啊！"

　　殺菌皂說："那你傍晚怎麼不說它破呢？"

　　大姨媽回答："我當時就覺得它破了，沒好意思講，以為晚上光線不好可以忽略缺陷，沒想到這下子一看覺得它不僅破，還很淒涼，我實在忍不住要直言了。"

　　太高說："學校把錢都拿去建設新校區了，這個老校區再過兩年差不多就是我們自己當家作主了。"

　　大姨媽驚叫到："啊唷！這不是好事情啊，這麼說你們被拋棄了？不是說你們搞校中校嗎？到底怎麼一回事？"

　　我說："沒那麼嚴重啦，不過……我們是民辦學院。"

　　大姨媽義正詞嚴地糾正我："小酷啊，你這話就說錯了，民辦院也是受承認的，既然當初教育廳決定成立你們學院，就該有一系列保障機制準備在那裡！學校，當初不是說最後有可能給你們頒發福建大學法學院的畢業證書嗎？你說，你們花了那麼多錢進來，最後卻拿著福建大學花兒學院法學專業的畢業證書離開，你們甘心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還不如拿這錢去出國！哎，這錢倒進馬桶不說，可前途被耽誤了就真的糟糕了！"

　　"我們歸人文社科學院下面的法學院管理，白紙黑字就是這麼告訴我們的。"我說。

　　"哎，恐怕是個圈套，管理歸管理，四年後把你們掃出去，不承認，這才是關鍵問題！聽說你們學校不是還有個民辦學院叫什麼來著……"

　　"黎明學院。"我回答。

　　"啊沒錯，當時我不讓小帥報黎院就是因為它實際上已經完全獨立出去了，學院都不在學校裡面了，兩個世界，明白這個意思嗎？而你們花院不同，雖然也是民辦的，但性質屬於校中校啊，就像小酷說的你們實際上是受學校的公辦學院管理的，比如你們受法學院管理，有的人受文學院管理，你們實際上和花兒學院是分開的，花兒學院就像個代理商一樣，知道這個意思吧？要不然你們的老師怎麼可能是福建大學直接派來的？那個黎院的老師就是自己請的。換句話說你們都是校長的私生子啊！之所以要成立花院這個代理商，學校目的就是為了能夠高額創收，這和發展公司是一個道理。可要是學校已經有準備地讓你們自己發展了，那就危險了，你們很可能會在不知不覺間就重蹈黎院覆轍，你們自己還以為賺到了一個空殼的舊校區，你們一定要意識到這種危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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