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忽而今夏Ⅱ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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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蕭把外衣披在她背上:「剛才吃牛排的時候不應該讓你喝紅酒,開始亂說話。」 「我才不想輕生。」何洛瞪眼看他,「但分明有人明知道自己要開車,還嘴饞喝了半杯。」 月光下她薄怒的神情分外生動,雙頰淡淡的酡紅,寒星樣的眸子目光流轉,微醺時,有平日看不到的嬌媚。 含嗔帶怨的小女子,和平日端莊明麗的何洛大相徑庭。酒只半杯,心先醉了。 馮蕭身形高大,棱角分明的英俊臉龐上有濃濃淡淡的陰影。他站在上風處,翻飛的衣襟不斷拍打何洛的手背。她不知說什麼好,總有衝動按住獵獵作響的襯衫。飛舞的衣襟太吵鬧。剛探出手,便被一隻溫暖的手握住。下一刻,他把何洛拉到懷裡,緊緊地擁住。 當時當日,此情此景,溫暖的懷抱,何洛終沒有拒絕。 不待秋後斬立決,直接推出午門。 章遠頹然。他記不清後來和何洛聊了些什麼,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12點,原來自己一直坐在飄窗寬大的窗臺上抽著煙。樓盤外的公路迤邐如長蛇,車燈如流星,點點劃過,蜿蜒到山邊的黑夜裡,似乎一路通到深邃的夜空中去。 房還是毛坯房,光禿禿的白熾燈泡無比刺眼,明晃晃的讓所有心事無所遁形。章遠寧願把燈關上,這樣坐在窗臺上,披一身月光。仿佛這樣,長夜就不會過去,也不需要面對忙碌的現實世界。 他已經叫了施工隊開始改水管電線,充滿石灰水氣味的房間,白牆鑿開,露出紅紅綠綠交錯的粗纜細線。他早前用數碼相機拍過屋子的原型,大幅列印在白紙上,閒暇時,用彩筆劃了諸多裝飾。多年不碰畫筆,自己的工具已經不齊全了。但當時心情無比激動,還特意跑去文具商店買了水彩塗料,在紙上將房間效果圖畫出來。客廳直通露臺,畫一張茶几,兩把籐椅,地上一塊淺駝色厚絨圓毯,窗外添一輪夕陽。傍晚下班,可以翹腳讀書,或背靠著背坐下來看日薄西山。每一筆添加上去,心情都更激動。 粗糙的毛坯房,在紙上儼然生動起來,溫暖素淨的色澤洇染開,章遠只恨不得添加一個巧笑嫣然的身影。 然而,一眨眼,如夢如露亦如電。 依舊是空蕩蕩的房間,滿地淩亂的工具。 她的笑容不見,她的聲音遙遠。 章遠前所未有的孤寂,終於明白,什麼是女孩子們在KTV裡面唱的,心痛得無法呼吸。這樣晚了,恐怕已經沒有公車,這一帶如馬德興所說,兩年內恐怕都是偏僻的,夜裡也沒有什麼計程車。或許,要饑腸轆轆地在窗臺靠上一晚上,章遠下意識地按住上腹。當時只一眼,看到路邊的看板,就決定買了。根本沒有細想關於道路和基礎設施這些關鍵問題。 自己還真是衝動呢。他苦笑。 門崗那邊清清冷冷,沒有半個車影,只有路燈映照著馬路對面的巨幅廣告,山明水秀,樓閣交錯,瀟灑的行草寫著: 毗鄰昆玉,學府聖地,碧水清濤,河洛嘉苑。 他默念著,何洛嘉苑。 怎麼忽然間,她的離去變得無法挽回?如果最後自己喊了她的名字,不顧一切擁抱她,任她掙扎也要吻住她,是否一切就會不同。 她早已經放棄,不是在說再見的那天,而是在遙遠的某個昨天。 我最初沒選擇的岔路,現在又有誰到達? 第二樂章 搖微風般的中板 那麼近,這麼遠 一 轉眼之間 想自己在時光裡有多少改變 想自己對你還剩下了多少眷戀 轉眼之間 流行又轉了一圈 轉眼之間 朋友們換了新身份攜家帶眷 生命像一個圓圈 但你呢 怎麼還沒出現 by 蕭亞軒·轉眼之間 章遠坐在機場大巴上,看著窗外一輛輛流線型的新款小車開過,不由心急手邊招商銀行的項目還沒有完成。反復修訂的計畫書終於被對方採納,其中功不可沒的還有天達的行銷人員,此後這兩個月,技術人員不眠不休的鏖戰。雖然只是招行的一個小項目,但這塊蛋糕巨大,能分一杯羹,便可以考慮添置新車。 不需要像現在這樣,手捧一束香檳玫瑰,傻傻的,要坐在機場大巴的副駕駛位,才能躲避眾乘客打量的目光。花托是柔和的綠色綿紙襯裡,白色薄紗週邊,一直攔在懷中,馥鬱的花香讓人錯覺,以為冬天已經離開。 思念仿佛海浪,反復沖刷白日裡逐漸功利冷漠的心,安靜的夜裡,更能清晰聽到時光悵惘的感歎。機場路邊一片片的楊樹林褪光了葉子,細高的枝幹伶仃地指向天空。朗月下曠野中薄薄的浮雪也被墨藍的夜空映成微涼的寶石藍,遠望就像耶誕節常見的賀卡圖片。 章遠從校友錄上知道何洛即將回國的資訊,又向李雲微確定她的航班號和行程。老同桌兒歎氣,說:「不是我打擊你,人家這次是帶男友回家看父母的,你的明白?」 怎麼不明白?他手揣在口袋裡,拈著方方正正的小絨盒。 出國前,何洛送來一個紙盒,說:「東西還給你,但走得匆忙,能整理的只有這麼多。」 「不要這樣,那我也應該有好多東西還給你,但我現在沒有時間來整理。」章遠說,「而且,都是女孩子用的,你給我,我也用不上。」 何洛沒有爭執:「好吧,我留下,但是有一樣東西一定要還給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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