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忽而今夏 | 上頁 下頁
一七


  紅薯依舊很燙,章遠噝噝倒抽冷氣,嗚嗚嚕嚕說了句含糊不清的話。

  「你說什麼?」

  「野蠻丫頭。」他埋頭繼續吃。

  「再說一遍!」

  「野、蠻、丫、頭!」章遠一字一頓。

  何洛轉著烤紅薯,低下頭,忍不住微笑。「呆瓜小賊。」她說。

  「野蠻丫頭。」

  「呆瓜小賊。」

  彼時,《仙劍》囊括各大電腦雜誌遊戲榜的冠軍,何洛和章遠都打過三四次通關,熟知遊戲地圖中每個角落。「呆瓜小賊」、「野蠻丫頭」,是李逍遙與林月如初初相見,惡言相向時彼此的稱呼。「我最喜歡的不是靈兒,是月如。」某日說起遊戲中的女主人公,章遠道,「有血有肉,更真實可親。」

  想到這裡,何洛笑意更濃。

  章遠說:「這麼快你就陰轉晴,食物的力量是無窮的。」

  「明天開始,給我占座吧。」他說。

  「什麼座兒?」圖書館自習?有那麼用功麼。

  「2路車啊,你不是從終點站上車麼,我在第三站。」

  「你不騎車了?小妹妹的話還真有用。」自己都覺得酸,何洛不小心咬到舌頭上。

  「路這麼滑。你想我每天骨碌到學校麼?」章遠說,「萬一缺胳膊少腿的,你負責麼?」

  「肉聯廠負責。」專門生產俄式紅腸的。

  章遠揚揚拳頭,「不會虧待你的。晚上我幫你往車上擠。」

  「嗯?」

  「放學後呀,以後我們每天都一起走了啊。」還沒有徵求何洛的意見,章遠已經自作主張。

  真希望這個冰雪覆蓋的冬天長些,再長些。

  高一冰課的時候鄭輕音跌倒了,後腦勺重重地摔在冰場上,做CT檢查,發現有一小片淤血。醫生說不會有後遺症,可以正常上學,但短期內不能從事劇烈體育運動。

  「我本來想學你那樣急停的。」她很委屈地對章遠說。

  「不要搞盲目崇拜。」章遠笑著,「這是幾?」他伸出兩個指頭晃了晃,又說,「來,去托兒所學套腦體操,開發嬰幼兒智力的。」

  鄭輕音擺出踢他的架勢,咯咯地笑,「你再氣我我就瘋了!快快請我吃蛋糕賠罪。」

  「啊,會蛀牙的。頭殼壞掉了,牙可不能壞。」

  「擦個黑板都這麼慢,不回家了呀。」田馨問,「看什麼呢?」

  何洛擦著黑板,目光不時飄到教室門外,她一努嘴,「自己看吧。」

  「我看她不是瘋了,是摔傻了。」田馨說,「要不要我拿個棒子沖過去?」低頭瞥見地上的拖布,「要不,把這個扔過去?」見何洛還不說話,她怯怯地問,「喂,你不是受打擊了吧。」

  「沒什麼可打擊的,一個大孩子在逗一個小孩子。」何洛說。剛剛章遠出門時塞給她一張紙條,囑咐說:「馬上回來,等我一起走啊。」展開來,兩隻背著書的小豬在拼命擠公汽,下面寫著,「猜猜看結果如何,它們會變成:A.豬排;B.豬肉松;C.火腿腸。」寥寥幾筆,看得出是上課時匆匆塗就。

  何洛笑著,發現冬天的夕陽原來也是那樣暖。

  冬日的車窗玻璃上結著厚厚的白霜。何洛握拳,拳的外廓在窗上按一個印,加上四點。「看,小腳丫!」她對章遠說。

  「你的爪子不怕冷麼?」章遠用指尖在窗上畫了一個加菲貓的頭像,「像你吧。」 他就在她側旁,兩個人接踵摩肩,這樣進的距離,反而不知說什麼好,兩個人東一句西一句,說話的內容不重要,聽到他的聲音,何洛已經很快樂。

  「那個小姑娘沒摔壞吧?」她問。

  「沒有,她還擔心自己失憶來著。」章遠說。

  「如果哪天她失憶了,你捧著籃球在她面前晃悠兩圈臭顯,她就能想起來了。」

  「啊,她自己也這麼說的。」章遠拍手,「你還真是個算命的半仙。」

  「真是個直率的小孩子,想到什麼,都有勇氣說出來。」

  「那你想到什麼,沒有膽量說出來?」章遠忽然問。

  「我……」我想到你啊,想和你在一起。何洛翕動嘴唇,微微一笑,「那你呢?你想到的都敢說出來麼?」

  「不是。」

  「那你在想什麼呢?」何洛繼續問。

  章遠清了清嗓子,悠悠地說,「和你想的一樣。」

  「啊……」何洛的臉一下熱了,車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紛至遝來,映在面頰上,「要是,我說我們想的不一樣呢?」她喃喃道。

  「那一定是你想錯了。」乾脆的回答。

  「我,總怕是自己一廂情願的。」何洛輕聲道。

  「我就說你想錯了。」章遠笑。公共汽車一站站行過去,乘客上上下下,嘈雜著,推擠著。

  把她的手推進他的手心裡。

  兩個人都帶了手套,十指交握,依然可以交換綿綿的熱度。何洛眩暈著,雙腿都開始輕 輕顫抖,顧不得心跳,顧不得呼吸,所有的神思都凝結在和他交錯的掌心裡。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