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蝶變(29)_喬克天使

二十九

　　「你嫉妒我……」齊贊短促地笑了一聲，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事情。「是啊，你幹嘛不嫉妒我，從小到大，我總是比你得到更多的稱讚，所有人都喜歡我，父母是，朋友是，老師是，師父是，在他們眼中，我無論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完美無缺，只要把事情交給我就不用擔心，我比你聰明，聽話一百倍，他們為什麼不可以喜歡我，非要喜歡你這個笨蛋！」

　　「我知道我不聰明！所以總是做些蠢事。」齊或閉上眼用力捂住耳朵叫道：「但我想要許多許多人喜歡又有什麼錯！深受大家疼愛的你又怎麼知道我的心情！」

　　「那你又這麼會知道我的心情！」齊贊以不輸于齊或的聲音大叫道，「你以為，你以為我喜歡這樣！你知道我多麼羡慕你的自由！無論做什麼事情，大家都不會有期待，無論做什麼樣的蠢事，別人都不會在意！粗魯好色蠢頭蠢腦！即便是這樣，我有多羡慕你，你知道嗎？小學中學我都是在眾人的眼光下長大，想做一些出格的事情都沒有膽量，大學的時候想到終於可以自由了，我可以過我自己的人生，卻在接到通知書的時候才知道父母修改了我的志願表，可以遠遠地逃開這裡到別處去上學的機會就不知不覺地被修改了，你知道我是什麼心情！你光看到我受到大家疼愛，你知道我為了怕別人會失望，我要比常人更努力十倍百倍！我不想再維持這種完美的假像！我不想再有壓力！我希望像普通的小孩子一樣有普通的童年少年青年時光，和狐朋狗友偷學抽煙喝酒，對女孩子吹口哨，做些無傷大雅的壞事，而不是和什麼所謂的精英討論股市的走向，原料的產地，物流的重要性！我快二十歲了，卻還被父母捏在手心裡，他們用愛束縛住了我！」

　　「可是我想獲得父母的愛啊！」

　　齊或也轉過身子高叫道。兩人都因為太過激動而喘著氣，兩人互不相讓地瞪視著。

　　齊贊的臉在暈黃的燈光下，像是蒙了一層紗的看不清楚表情，他靜默半晌，聲音突然變得平緩而堅定，「父母的愛啊，好啊，我讓你知道父母的愛是什麼吧！父母的愛就是每晚九點他們往家裡打電話，如果孩子沒有接，他們就會驚慌失措地打他的手機，然後無一例外地用擔心的口吻問那麼晚了他為什麼還不回家；父母的愛就是把小孩子的志願表改了，把孩子死死拴在家裡，而父母卻是用工作當藉口，幾天不回來一趟；父母的愛就是聚會的時候，讓孩子把所有的才藝展現給親戚朋友看，然後炫耀說這是我最愛的孩子，獲得別人的豔羨讚賞，也不管孩子是否不舒服想出去玩還是其他什麼情況；父母的愛就是把工作上的事情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讓孩子接手，從來不問孩子的願望是什麼；父母的愛就是孩子所有事都做好了，便又會說這是我最愛的孩子，然後用貴重物品打賞……你需要的父母的愛是什麼，如果只是說些這是我最驕傲的孩子啊，我最愛的孩子啊，我天天都會聽到，但是如果你想像普通家庭一樣，和父親一起去打籃球，一起吃晚飯，一起看電視節目，一起到遊樂場去玩，和母親說些學習的煩惱，討教追求女孩的方法，吃她親手做的飯，告訴你，我都沒有經歷過！」

　　「我們的家庭和別人的家庭不一樣！他們因為你相貌醜陋就放棄了你，小時候我想通這個道理的時候嚇得不寒而慄。這就是我如此聽話的原因，我怕和你一樣被父母放棄！」

　　齊贊扶住額頭，垂下眼簾，嘴唇輕顫地扯出微笑，「很好笑吧，『我最愛的孩子』，你希望聽到的話，我卻是每聽到一次便害怕一次，因為太過害怕我才這麼努力！」

　　齊或的眼中閃過吃驚疑惑無法置信和擔心。空氣漸漸凝滯，寂靜的夜只能聽到兩人細細的喘息聲。

　　「……齊贊，」齊或突然開口問道：「你的願望是什麼？」

　　「……飛行員。」齊贊微側過頭，手指壓在眼上，停了三秒才回答道，燈光在他臉上留下模糊的光影，連聲音也因為回憶而呈現模糊不明的狀態，「小時候看書，便覺得美國飛行教官陳納德創立的飛虎隊非常帥，當看到飛機上畫的飛翔的老虎時我就想以後我有一架飛機也塗上這樣的圖案，寫作文的時候，我的志願，我寫的就是想當飛行員，老師還當範文在教室裡念了呢。大學志願我的第二志願就是航空學院，結果全被爸爸給改成本市的學校了，幸虧我考得不錯，要是和你淪落到三流大學，我還不如重讀。」

　　「齊贊……」齊或輕輕地說道，「你在哭嗎？」

　　「別同情我！讓一個比我還淒慘的傢伙同情我還不如死了算了。」齊贊放下手指，用微微發紅的雙眼瞪著齊或說道。眼下有些潤濕，是還未及擦掉的淚痕。

　　「齊贊，你也太自大了吧！」

　　「性格就這樣形成了，沒有辦法。」

　　「齊或，要不要先逃到我的房子裡……」

　　「你房子乾淨嗎？」

　　「喂，我看你可憐才這樣提議的耶！」

　　「走吧！」

　　「呃？」

　　「到你的豬窩。」

　　「我真的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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