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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珍妮瑪莎叫我過去看看她的電腦出了什麼毛病,原來她想格式化軟碟,沒想到點錯了,居然把C盤給格了,問我有沒有辦法恢復,我說只能重裝系統,她讓我裝,我說不會,讓她找別人,她說連你都不會,誰還能會,我說幹嘛我不會別人也不能會,她說你可是電腦高手呀,打字那麼快。

  第一次聽說以打字速度來評判一個人的電腦水準,真是這樣的話,那些十八九歲給北京各報社打字的外地姑娘的電腦水準便無人能及,她們用五筆一分鐘能打三百多字,如果哪個姑娘才思敏捷,半天就能寫出一部長篇了——靠,真牛逼!

  珍妮瑪莎對電腦並非一竅不通,至少還會看VCD,她通常利用上午上班時間去攤兒上買盤,然後利用公司的電腦和下午上班時間將其認真看完後高呼:「太盜版了」,於是起身去換。看著她走出辦公室的背影,我想,即使是正版,她也會找出各種理由去換的。

  每當看到員工們在老闆面前唯唯諾諾的樣子,我就想,二十多歲的時候,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有情可原;三十多歲還俯首甘為孺子牛就說不過去了,光陰如梭,我不能再荒廢了,轉眼就是奔三張兒的人了。

  我真想有個機器貓朋友,乘坐他的時空飛毯穿越十年的光陰,看看自己三十歲以後的模樣。那時,我如果混好了,興許已經結婚,更牛逼一點兒的話,孩子都該會駡街了,但如果還是現在這副德行,我肯定還是光棍一條。

  無論那時結果好壞,看一眼起碼落個心裡塌實——再怎麼折騰也就這操性了,省得我非擺出一副不服輸的勁頭,幹啥事都玩命(人人都在玩命,我沒辦法不玩),惟恐落後於人。

  在青春和財富面前,我還真有些猶豫,如果能看到自己十年或十五年後的樣子,我定會在兩者之間迅速做出決斷,但現在只能猶豫著,實在是不甘心。

  其實答案已經很清楚了,我的猶豫證明了我更偏愛青春,並對未來充滿理想,而我的猶豫正是因為我對理想能否實現沒有十足把握。

  這個問題讓我的老闆很容易回答,他既擁有過青春也擁有著財富,對二者比較熟悉,但老闆有錢,難免站著說話不腰疼,不夠客觀。所以,青春與財富,二者的誰是誰非還有待於我繼續考察。

  看著身邊的人整日沾沾自喜,安於現狀,我無法再呆下去,否則時間久了將同他們沒啥兩樣。

  為了體察民情,老闆讓人在他辦公室門外裝了一個「總經理意見箱」,開始我還真動了給他寫點什麼的念頭,說道說道公司之怪現狀,但後來發現,意見箱對面的高處安裝了監視器,不知道這算聽取民意,還是強姦民意。在這裝也就裝了,大不了不打小報告,就怕給廁所也裝上監視器,那可慘了,尿都不能脫褲子撒了。

  不過真有人往意見箱裡投信,還故意不加遮掩,露出真面目,後來一打聽,敢情,人家投的是表揚信。

  我越來越對老闆在會議上的慷慨陳詞感到厭惡,他好像拿錢不當錢似的,動不動就說準備做一樁幾十億的買賣,每月卻只發我八百,這誰受得了!

  我還受不了他隨便說人是豬的毛病,其實他比誰都豬,這已不是公司的秘密,大夥都知道,只有他自己還蒙在鼓裡,找機會我要告訴他,真可憐。

  我突然無限留戀起學校生活。從小學到大學的16年裡,儘管經常因為各種原因遭受老師的數落、罰站、請家長等處罰,但老師的頭上戴著為人師表的帽子,這便限制了他們不會同地主對待勞工一樣對我想怎樣就怎樣,至少不會剝奪我應有的權益。老闆則不然,他們一個比一個沒文化,一個賽一個素質低,大腹翩翩卻除了腸子肚子大便外空空如也,污言穢語張嘴即來,對自己的野蠻無知絲毫不加掩飾,還動不動就克扣員工薪水,操他大爺的。

  人們常說知識就是財富,而這句話用到我身上卻未免有些言過其實。我上過大學,而且堅持念完,獲得學位,學歷雖不高,基本上算摘掉文盲的帽子。但我工資卻沒有民工高,過得也不如他們充實。民工們每天勞動在各個工地,雖汗流浹背,卻能在勞動中體會到生活的樂趣,而我每天只能目不窺園地凝望著辦公桌上的檯曆,或餘光瞥視旁邊的珍妮瑪莎,一看見她我就煩,越煩還越想看。

  她毫無姿色可言,要胸沒胸、要臀沒臀,倒是腰粗得像個懷胎多日的孕婦,卻決非孕婦,她是個百分之百的處女,如果像她這樣的都有人要,一定是世道變了。

  她還有腋下氣味異常的毛病,就是狐臭,所以很有自知之明地買來一大瓶香水,可從來就沒有噴過,而是將其當作藝術品擺在辦公桌上。我鼻孔中充滿濃重的洋蔥味道,眼中倒映出晶瑩剔透的香水瓶,水與火的糾纏激發出我對清新空氣的無限渴望。

  每天她都要對我指手劃腳一番,然後悠閒自得地開始練字,一邊練還一邊對我說三道四,什麼該幹,什麼不該幹。

  劉子講了一個故事,讓我平衡了許多:當人體最初形成的時候,所有器官都想當頭兒。 大腦說:我應該當頭兒,因為我掌管著全身的各種神經反應和功能; 腳說:我們應該當頭兒,我們載著身體和大腦走遍天涯海角; 手說:我們應該當頭兒,因為我們幹活兒掙錢,養活身體的所有器官;爭論持續著,心臟、肺、眼睛等器官紛紛發言要求當頭兒,最後,肛門站出來表示他也想當頭兒。大家對他的要求嘲笑不止,肛門怎麼能當頭兒呢?於是,肛門開始罷工,他拒絕工作,並把自己堵得嚴嚴實實,不久,身體的各個器官都感受到了肛門罷工的危害,眼睛開始發直,手和腳也哆嗦起來,大腦逐漸發熱,心臟和肺也無法正常運轉。最終,大家重新召開會議,一致同意肛門應該當頭兒,於是,一切恢復了正常,當各個器官在忙碌地工作時,他們的頭兒卻坐在那裡,不時地向外噴著糞。

  工作的無聊之處還在於,每天必須穿著襪子去上班,否則會被一些襯衣裡面套背心的長輩在背後指指點點。據說我轉正之後還要購買工服一套,物不美價不廉暫且不提,只說它對人的約束,一年四季一身糞青色西服,屎黃色三接頭皮鞋。長這麼大了,我還沒有過不穿短褲、趿拉板兒過夏天的經歷,儘管現在還是秋天,但我對未來已充滿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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