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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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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學同學在這方面就非常值得我學習,概念清晰,條理分明。有人已為自己漫長的一生做好規劃:二十六歲買房,二十八歲買車,二十九歲結婚,三十歲或生兒或育女,然後開始一個孩子、一個老婆、情人若干的幸福生活,若條件允許,再雇個僕人,最好是黑皮膚的那種。而且將這些計畫也好理想也好,落實在紙上,一目了然,隨身攜帶,不時掏出來朗誦,以此激勵自己奮發圖強,青春無悔。 他們說,有些事情別拖著,趕早完成,譬如說控告強姦,必須在被奸後的三天內,否則就口說無憑,只能等下回被操的時候再說了。 §第六章 工作了 最怕人說我寫的東西是流水帳,而我們誰的生活不是流水帳呢,既然文學源於生活,那麼文學的流水帳是可以原諒的。 其實生活還是有希望的,正如老歪所說,花兩塊錢(一注彩票)便能買到。 勞動致富天經地義,但勞動了卻沒有致富,便不禁讓人產生不勞動也致富的念頭,企盼著天上掉餡餅,我就動過這種念頭。 我坐在窗前,仰望著天空發呆,一個姿勢坐了三天,天上除了落下幾滴雨水,打了幾個閃電,又飛過幾隻信鴿,還從樓上掉下一盆仙人掌外,並不見餡餅落下。期待天上掉餡餅,無異於守株待兔,但沒有人會比兔子還傻,向下扔餡餅,蘋果核香蕉皮倒是有人扔。 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期待著能撿個錢包,可撿錢包不能呆在家裡,至少要走上大街,並且緊盯骯髒的馬路,但除了偶爾看見幾個面值五分以下的鋼鏰,看到更多的卻是痰跡和煙頭。 所以,這個社會不存在不勞動也致富的說法。我不該存有幻想,只有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才能在全國人民奔小康的道路上不被落下太遠,但工作問題成為我無法跨越的鴻溝。 不過我還是找到了工作,進了一家民營公司,從事到了辭職前那一刻仍不太清楚具體工作內容的職業。 記得面試的時候人特別多,一幫人堆在樓道裡,過篩子似的被一個小秘書一個一個地往辦公室裡帶,沒幾分鐘又出來,讓回家等通知。也不知道怎的,最後就錄用了我一個人,當時我指不定怎麼跟人家吹牛逼來著。 入職第一天,人力資源主管給我介紹公司各部門情況,什麼行政事業部、網路維護部、市場推廣部,這我哪兒聽得進去,我關心的是有沒有財務部,能給我發工資就行。 工作目的之於我,為人民服務、為社會創造財富、實現自身價值……這一切都是扯淡,說實在話,甭管在哪裡上班,我為的就是那點兒工資,否則我圖什麼呀。有誰不是呢。 其實我對生活的要求並不高,有口飯吃,八成飽就行,有衣服穿,別讓人說我耍流氓就成,有房住,能躺下睡覺就夠,有輛車開,不缺輪子就滿足,可這幾樣哪兒樣用不著錢。 人力資源經理告訴我,試用期3個月,工資八百,中午管飯,轉正後一千五。 八百就八百,先幹著唄。 我的直接上司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未婚。或許為了證明自己青春依舊,她給自己起了個英文名,叫瑪莎。據說此前她叫過珍妮,後來覺得不好聽,便改名瑪莎,我更願意叫她珍妮瑪莎。 面試我的時候珍妮瑪莎也在場,好像還問過我對於工作的態度,我不經思考地說了一句,我非常熱愛工作,並且無論什麼工作都能幹。當時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現在真是什麼活兒都讓我幹。 辦公室的飲水機一天需要兩桶水,珍妮瑪莎說我年輕力壯,換水的工作我責無旁貸。於是我早上一桶,中午一桶,要是趕上晚上有加班的,我臨走前還要再準備一桶。 自打我換過幾桶水後,但凡一沒水了,就有人端著杯子,兩眼直直地看著我說,飲水機沒水了。這並不含蓄的要求讓我無法再袖手旁觀,只得擼起衣袖,取下空桶,使出吃奶的勁兒,換上一桶水,這時還有人在一旁說風涼話:別看人挺瘦的,勁兒還不小。 我知道這幫孫子都是白眼狼,沒水喝的時候才想起我,喝上水就把我忘得一乾二淨,根本不懂什麼叫飲水思源。 有一天我請了假,第二天到單位的時候,聽見有人說:昨天沒怎麼喝水,今天早上就大便乾燥了,嘴唇都裂了,說完駑起嘴讓人看。看來我的工作還是具有實際意義的。 據記載,當人們勞動的時候,為調整動作,減輕疲勞,加強工作效率而發出富有節奏的音調和呼聲,文學藝術便由此而產生,我的工作就是對文學追根溯源。儘管我也十分渴望呐喊,卻做不到,因為辦公室禁止大聲喧嘩。 最招我厭煩的就是珍妮瑪莎,整個一事逼兒,動不動就問我幹嘛呢,恐怕我休息。一次我正在看一個短篇小說,被她發現,她以為我好為前提,對我進行了一番批評教育,說我現在應該積極表現,不能滿足於幹完自己手裡那點兒活就算萬事大吉,什麼活兒我都要搶在前面幹,不怕苦不怕累,爭取早日轉正。我點頭稱是,但後來那個短篇小說還是被我利用上班時間看完了,這篇小說不到一萬字,我不僅是一字一句,而且是一筆一畫地看完,經常是剛看了兩個字,珍妮瑪莎就出現了,我只好收起書,等她走了再拿出來,從剛才那兩個字看起,看了還沒三個字,她又出現了。如此反復,兩個星期後終於看完。 珍妮瑪莎還說,她不在的時候要我替她接電話,以免耽誤工作。通常是她的電話響後,我也不管是什麼事兒,拿起話筒就說負責人不在,出差了,一個月以後回來。對方問負責人叫什麼名字,我說叫珍妮瑪莎,對方說你怎麼罵人呀,我說沒有呀,對方說還沒有,真你媽傻不是罵人是什麼,我說是負責人的名字叫珍妮瑪莎,對方說,哦,這個名字倒蠻有意思的,是女孩嗎,我說不是,是個婦女。我差點脫口而出:是一娘們兒。 每天早上,我將頭天的晚報裝進書包,計畫趁工作閒暇瞜兩眼,可到了單位根本就沒有翻看的時間,上旬的報紙我會放到中旬才趁著上廁所的時間翻翻,成了名副其實的晚報。可回頭再想,沒時間看報說明我工作繁忙,但一個月下來,我真是沒幹什麼正經活兒,時間都哪裡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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