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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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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兵覺得自己應該學會全方位地看待生活,就像只吃一種東西,這種東西再好,對健康也無益。況且這種東西本身並非完全健康,只是口味暫時適合何小兵而已,生活同樣如此。 何小兵想起海子的詩: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或許從這樣的生活中,能獲得新的意義。 何小兵開始買菜做飯了。菜販一看他就不像經常買菜的,在他身上多掙了幾毛錢,何小兵知道他們不是在秤上搗了鬼,就是提高了菜價,為這點錢犯不上跟他們廢話,拎著菜回家了。 電梯裡,一個長髮少年,一臉對什麼都不屑的表情,戴著耳機,音量之大,讓何小兵聽著都覺得鬧,不光音量大,聽著音樂也噪,鼓的鑔片聲和吉他聲摻雜在一起。 少年盯著電梯的門,目不斜視,一手拎著一份炒餅,裝在塑膠袋裡——這樣能省一個餐盒的錢——塑膠袋裡有一層霧氣,看得出炒餅是剛出鍋的,還熱乎著,另一隻手攥著一雙一次性筷子。 何小兵看著這個少年,就像看到當年的自己,少年覺察到何小兵在看他,用餘光惡狠狠地瞟了何小兵一眼,電梯門開了,他出去了。 何小兵恍惚覺得,剛才下電梯的那個少年,就像過去的自己下了車,而現在的他還要繼續坐車往前走。 回到家,何小兵蒸飯洗菜切菜炒菜一通忙,給自己做了四菜一湯,雖然味道不怎麼樣,但看著這些從自己手時鼓搗出來的菜,何小兵來了胃口,風捲殘雲。 吃完飯,洗了碗,何小兵收拾好廚房,去扔了垃圾,敞著的門,和一個中年女人相遇。她看了一眼拎著垃圾袋的何小兵,又看了一眼敞著的門,問道:「你是新搬來的吧?」 「您怎麼知道的?」何小兵很好奇她為什麼這麼問。 大媽說:「你做飯,以前那住戶,沒聽屋裡出過做飯的動靜,光放些鬼哭狼嚎的歌 了。」 何小兵隱隱覺得,生活在發生變化,但這處變化好還是不好,他拿不准。突然想去教他吉他的那個老頭家坐坐,或許會從他那裡獲得一些啟發,於是打了電話,老頭兒正好在家,說你來吧。 何小兵開車到了老頭兒家,自從上回買完琴,就沒再來過。老頭兒家沒什麼變化,只是何小兵拖鞋的時候,發現鞋櫃裡多了幾雙女鞋。 何小兵坐下,有些陌生,希望老頭兒能問他點兒什麼,聊開了就不拘束了,但老頭兒並不問何小兵最近的情況,似乎對他的事兒很瞭解。桌上擺著洗好的水果和茶具,老頭兒正準備泡茶。 「想吃什麼水果就自己拿。」老頭兒拿出茶葉,燒上水說。 何小兵拿起一個蘋果,啃了起來。臥室傳出一些動靜,像是有人。 「您家有人啊?」何小兵問。 「對,你認識。」老頭兒拿出一把紫砂壺說。 何小兵以為是某個玩兒樂隊的,正好在老頭兒家做客,但從臥室出來的人讓何小兵大吃一驚,是顧莉莉,穿著居家的衣服。 「你先坐著,我把衣服疊好,屋裡收拾一下再過來。」顧莉莉笑著對何小兵說完,又進了臥室。 何小兵半天沒緩過神兒來,不知道顧莉莉是什麼時候和老頭兒湊到一塊兒的,他們已經知道自己要來了,沒有回避,顯然並不覺得需要隱藏兩人的關係 。 「喝茶吧。」老頭兒倒好一杯茶,遞到何小兵面前。 何小兵的腦子還沒轉過彎兒來,下意識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滋味醇厚,口有餘香,注意力一下子被轉移到茶上。以前何小兵沒特意喝過茶,不覺得茶怎麼好喝,這次不知道是渴了還是因為老頭兒的茶好,竟然想喝第二杯。 老頭兒又給何小兵倒了一杯,只喝酒,不得不喝,因為空虛。一喝上酒,就會忘記空虛,麻醉自己,醉了比清醒著舒服,一清醒就會痛苦。現在喝完茶,人精神了,何小兵覺得也很舒服,他把這種感受對老頭兒說了。 「我年輕的時候也這樣,後來就不喜歡喝酒了,因為有事兒可幹了,需要保持清醒,不用再麻醉自己。」老頭兒又給何小兵倒上茶。 「我現在比以前更不知道該幹點兒什麼了。」何小兵說。 因為你想要的,都得到了,甭管到手後的是否滿意。"顯然老頭兒從顧莉莉那兒得知了何小兵的近況。 「原來我是有勁兒使不出,現在我是能使出勁兒了,但突然發現,是否值得我這樣做,如果不值得,那我這勁兒該往什麼地方使?」何小兵喝了一口茶說,「不瞞你說,我都半年多了,天天在家待著,什麼事兒也沒幹。」 「你看我的這兩把壺,哪把好點兒?」老頭兒又拿出一把紫砂壺問。 何小兵端詳了一下,也不懂,就憑著直覍指著剛才沏茶的那把壺說:「這把吧,看著舒服點兒,不那麼愣。」 「這把壺看著比較潤,我養了五年了。」老頭兒拿起何小兵看著舒服的那把壺,用手摸了兩下,放下,又拿起另一把,放進茶葉說,「這把壺是新的,上個月剛買的。」 何小兵接過這把新壺看了看,又拿起那把老壺感受了一下。 老頭給新壺裡倒進開水:「這些壺,如果不用茶水泡它、不擦它,沒經歷過時間,它就不會變潤。人也一樣,需要生活的浸泡,要不然總跟這把新壺似的,看著夾生,火氣大,躁,不靜。」 何小兵拿起那麼老壺看著,雖然它已經有了茶垢,不那麼新亮,看著卻很豐富,而那把新壺,看著就有點兒浮。 老頭兒又給何小兵倒了一杯新壺泡出來的茶,何小兵嘗了一口。 「這茶怎麼樣?」老頭兒問。 「也挺好喝的,味兒好像沒剛才那個純。」何小兵說。 「其實茶是一樣的,在不同的壺裡泡出來的味兒就不一樣。」老頭兒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一口說,「同樣一件事兒擺在這兒,你和我的態度,處理方式也會不一樣。」 「那應該怎麼做才是對的?」何小兵問。 「都是對的,也都不對。」老頭兒說,「沒有什麼是絕對的。」 「那到底有沒有一個標準,或者是真理,只要照著去做就沒錯,現在我始終找不准方向。」何小兵說。 「你剝過蔥吧,對生活真相發現的過程,就像剝蔥,剝開一層,還有一層,一層一層往下剝,最後手裡剩下的就是真相,也就是你要找的標準和真理。」 蔥都剝完了,最後手裡什麼都沒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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