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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那就沒辦法了。」這小東西充滿同情地歎口氣。

  「最麻煩的是,那個人,他雖然看上了那個女孩,但他一樣很愛你姐姐。」

  「那我姐姐應該和那個女孩做好朋友,這就對了。」

  「不,這不對。至少我覺得這不對,可你姐姐真的這麼做了。因為那個女孩她生病了,是不能治的病,後來她死了。」

  「死了?她幾歲?」

  「十八歲。」

  「噢,那已經很大了。」

  「可是十八歲無論如何不是該死的年齡。正常人都是老了以後才會死。」

  「就是說,要是我爺爺今天晚上死了,那就很正常?」

  「……可以這麼說。」

  「要是我明天死了,就不正常。」

  「對,真聰明。」

  「那我什麼時候死呀?」

  「這我可不知道。不出意外的話,還早著呢。」

  「噢。」他滿意了,「繼續講我姐姐吧。」

  「好。你姐姐,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兒。那個女孩子生病的時候她去做她的好朋友,直到她死。要知道這是很多大人都做不到的事兒——不止是做不到,他們根本就不會想著要這麼做。」

  「我姐姐她老是那麼凶。」

  「但是她是個了不起的女人。過去是,現在還是。」

  「那後來呢?這個女孩死了以後呢?不就剩下我姐姐和那個人了?這不是正好嗎?」

  「不能這麼說。」

  「那後來到底是怎麼樣了?」

  我也想知道後來到底是怎麼樣了,可是天楊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我相信,如果連我都不知道的話那就沒有任何人能知道。我想和那件事有關。但那件事,怎麼說也不能拿出來講給小孩子聽,再早熟的小孩子也不行。

  「後來,我就不知道了。只有你姐姐自己才知道。不過你千萬別去問她。」

  「我知道。」小傢伙笑了,「否則你就要遭殃了。你怕她。」

  「你愛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怕她。這沒什麼丟臉的。不過你要記住一點:你可以怕她,但是你不能忘了,你怕是因為你愛她。你愛她是因為你看得起她。她沒有權利利用這一點讓你順從她。如果你發現她在利用這個,你就要毫不猶豫地離開她,懂我的意思嗎?」

  「不懂。」

  「諒你也不懂。」

  「我有個好主意,周雷!」這傢伙從來都是這樣稱呼我,「你不是也不知道他們倆後來怎麼樣嗎?又不能去問姐姐。咱們就給『那個人』打個電話吧。現在就打。你說怎麼樣?咱們問問他,這不就可以知道了?」

  「這這這,萬萬使不得。而且,那個人現在在加拿大,很遠,我不知道他的電話號碼。」

  「我姐姐一定知道。」

  「不會,你姐姐跟他早就沒聯絡了。」

  「她可以不給他打電話,但是她一定有他的電話號碼,肯定。」這傢伙激動得在被窩裡翻個身,眼睛閃閃發亮。

  我後來就睡著了,不不也是。在講完這個亂七八糟的故事之後。

  黎明,我醒來。發現自己以一個非常奇怪的姿勢和衣窩在這小傢伙身邊,還發現天楊的手指輕輕滑過我的臉。我突然睜開眼睛讓她嚇了一跳。

  「你爺爺還好?」

  「好。」她說。

  「你還挺樂觀。」

  「本來,沒什麼大不了的。你還睡嗎?我要去買早點,我奶奶也是剛剛才睡下。」

  「我跟你一塊兒去。」

  「我去換衣服。」

  她走出去,不不突然睜開眼睛,湊了過來。

  「周雷。」他聲音發顫,「她剛才親你了你知道嗎?我偷偷看見的。你睡著了,她就親你了。」

  「她親哪兒了?」這才是重點。

  「當然是嘴——」他眼睛發亮。我想我也是。

  {天楊}

  龍威找到了合適的骨髓。這些天病房裡熱鬧得像是菜市場,又是北京上海來的專家會診,又是電視臺的來錄影。葉主任陳大夫們於是一會兒一臉媚笑地向專家們討教手術方案,一會兒又一臉諂笑地面對電視鏡頭。更可怕的是,即使沒有專家也沒有記者的時候他們也似乎習慣了將這種諂笑或媚笑粘在臉上,捏捏龍威的肩膀,「要是手術成功了,咱們醫院還得感謝你呢。」

  據袁亮亮說這話的潛臺詞是:小子爭氣點兒,別他媽丟人現眼地死在手術臺上。用一向樂觀的龍威自己的話說,就是:現在我是咱們科的形象代言人。

  周雷現在來找我的時候總是西裝革履的,一副滑稽的良民相。不過寇里其他人——包括葉主任跟我的看法都不太一致,他們說:小夥子越來越帥了。

  好不容易等來的星期天,下午楊佩請我們幾個去錢櫃唱歌,算是告別。沒請周雷,因為她說這是純粹的女人聚會,一面說一面對大堂裡幾個衣著光鮮暗香浮動的男人大膽地拋了個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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