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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欣歎口氣,對哥哥說道:「童言無忌,你也別太在意。想想往後的日子怎麼過才是正經。」說完從錢包掏出三張一百元塞到文舟手上。

  文舟激動萬分,拼命推辭道:「不行的,不行的,我不能要你的錢,要錢我自己會掙,你快收回去!」說罷把錢塞回去。

  文欣打掉文舟的手說:「一世人,兩兄妹,少跟我客氣!拿去!」

  文舟被迫收下,歎道:「都怪你哥我不爭氣,自己沒本事,還要花你的錢。」

  文欣怕他突然反悔不肯要,假裝很趕時間看看表,說:「噢,這麼晚了!你看我也得走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就先回去了。你有什麼困難和需要儘管找我,別自己一個人硬撐,一定要記得告訴我啊。」

  文舟喊孩子過來,吩咐道:「快跟欣姑姑 Bye?Bye!」

  小子揚小紫嫣異口同聲道:「欣姑姑 Bye?Bye!」

  「Bye?Bye!」文欣說完便轉身離開。

  文舟伸出手撫摩著小傢伙們的腦袋,兩人也用莫名其妙的目光看著父親。

  余文舟是個出色的語文教師,他認為語文教育應該先培養以人性良知為價值支撐和基本內涵的人文精神,其次是應重塑漢語的精神活力,最後是關注對真善美的引導。對於教育學生和孩子,他有自己的一套,既不放任,也不強制,見而思之,思而行之,行而知之,知而教之。他的生活本來就十分拮据,外加老婆跟人跑了,所以日子過得江河日下,每筆預算和支出都得精打細算。家裡沒有女人,就像工廠裡沒有了工人和學校沒有了學生,沒有了勞動力和壓迫剝削對象。每個禮拜他都沒有空暇的時間,洗衣服、掃地、拖地、擦窗、買菜、做飯……柴米油鹽、衣食住行都得由老傢伙搞定。小傢伙一點忙也幫不上,只能站在一旁張望。每天晚上,他都要照本宣科給小傢伙講故事,催眠之技,神乎其神。每天下班的時候,他都經常看見許多同事怕老婆怕得要命,甚至連家都不敢回,只能東躲西藏過日子,不由覺得自己原來是那麼的幸福,看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一點不假。雖則說這年頭「怕老婆主義」信徒眾多,有婦之夫紛紛加入「怕老婆教」,怕老婆這種東西好比流行性感冒,傳染性很強,波及範圍廣,往往當事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患上了。難怪會有「女人如老虎」一說。可見,老婆不一定要是絕色美人,但一定要是個溫柔體貼的女人,當然為了後代著想,這個女人不能影響視聽。老婆越善良越有愛心就越好,情人越漂亮越豪放就越好。此乃老婆與情人的區別。

  文舟在育才中學裡面是個很有威望的語文老師,也是該中學語文組的中流砥柱,但語文組組長卻另有其人——一個連老舍呂叔湘是誰都不知道卻滿口之乎者也的傢伙,據悉是某市市長老婆的弟弟的老婆的弟弟的弟弟。文舟一個月的工資一千都不到,而那個笨弟弟卻將近兩千,雖然說君子固窮,但文舟也窮到快發瘋了。他騎的那輛自行車除了鈴兒不響其餘哪都響,到市場買菜的時候嚇得人家以為是工商糾察隊來了,背後人人都誇他是個馬路上的音樂家,貝多芬莫札特站他面前都自愧弗如。他並不為此感到汗顏,更不願意君子固窮,但是不願意也沒辦法,畢竟天上不會無緣無故掉下一千萬,而且剛好讓他撿到。人窮志短,馬瘦毛長,雖然他的志並不短,臉上的毛也不長,但窮人的臉皮沒辦法不厚那麼一層,於是只好硬起頭皮相信什麼「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和「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屁話。並且常常以此勉勵自己,可惜主觀努力不足,最終還是那麼窮困潦倒。這就好比一個人上廁所拉完屎,掏出廁紙來欣賞,欣賞完畢便信手扔進抽水馬桶,始料不及忘了擦屁股,及至提起褲子時才猛然醒悟過來大喊完了。

  對於小子揚小紫嫣的教育,文舟認為必須中西合璧雙管齊下,把他們培養成一流的人才,而且必須從小抓起方能顯其神效。可惜他沒有讀過老舍先生的作品,所以他不知道老舍曾經說:「我有三個孩子,除非他們自己願意,而且極肯努力,做文藝寫家,我絕不鼓勵他們,因為我看他們做木匠、瓦匠或做寫家,是同樣有意義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引自舒慶春寫於1942年8月的《藝術與木匠》。所以,文舟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計畫未免帶點強迫性,當然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且說兩兄妹從小就調皮搗蛋,但卻出奇的聰明伶俐。兩個小傢伙在家裡見什麼拆什麼,什麼都想拆開一睹究竟,碰到什麼東西都先拆為快,就連房子也在劫難逃,只差老頭子和破電腦沒讓他們給拆了。二人的創造能力一點也沒有,破壞能力倒是強的嚇人,連擺放父親藏書的書架也差點付之一炬。為了送他們上名牌小學,文舟到處奔波籌錢。籌錢不遂,湊錢不足,迫不得已,遂求良友。于把矛頭直指李學山,至函給他開門見山雲:老餘缺錢,亟須援助。豈料這廝不是良友,竟是擇木而棲的良禽,居然回函直奔主題曰:賢兄勿急,出糧救汝。文舟閱罷心想,等你出糧的時候,老子也都出糧了,還要你救個屁,就知道給我來馬後炮,這小子真沒義氣!正是:明日隔山望,世事兩茫茫。文舟的遭遇有點像趙景深致函向老舍催稿。趙景深在信紙上寫了一個很大的「趙」字,並用紅筆圈起來,旁邊補充道:老趙被圍,速發救兵。老舍接信看畢,遂在原信紙上畫了一支直刺紅圈的槍,旁邊也加一行字:元帥休慌,末將來也。拿著李學山的信箋,文舟突然想起了老莊。《莊子·物外》中載,莊周家裡很窮,所以去問監河侯借米。監河侯聽罷便說:「好的,等我收到地方上人民的租稅時,我會借三百金給你,行嗎?」莊周聽了,心裡不悅,說:「我昨天來的時候,中途聽見有呼喚我的聲音。我回頭一看,原來在車輪碾過成窪的地方,有一條鯽魚在叫我。我上去問它:『喂,鯽魚,你躲在這裡幹嗎啊?』鯽魚回答:『我乃東海的水族。哎,你有少許的水救救我嗎?』我說:『哦,等我到南方遊說吳越的國王時,激引西江的水來迎接你,可以麼?』鯽魚聽畢,心有不快,沉著臉說:『我因離開了水,失去了安身之處,我只要少許的水就得救了。你說這話,不如早點到幹魚市場去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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