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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她洗了一個熱水澡,讓已經失去知覺的身體徹底暖起來。

  旅館沒有暖氣,所以她一洗完澡就鑽到被子裡了。被子又重又冷,她卻什麼都顧不上,沒幾分鐘就睡著了。

  本來,崔若朝以為,在明天就要與老師見面的情況下,自己是起碼得輾轉反側個幾小時才睡得著的。剛下火車的時候,有一秒,她有想過重新跳上火車逃離這個地方。但也只是一秒而已,等她走出車站深深呼吸陌生的空氣時,她由衷地覺得,來了真的是太好了。

  但當時的崔若朝根本不明白。她介懷的只有,他始終不明不白的態度。

  她的愛情,只在乎能否「得到」。

  所以他才說,你不懂。

  如果自己當時有多一點勇氣,問清楚那句話的意思,是不是就能避免這三年所走的彎路了?崔若朝一度這麼想過。

  但很快,她便否決了這個假設。

  這並不是彎路。要不是她的執迷不悔傷害了最喜歡自己的人與自己最喜歡的人,她也不會醒悟過來,更不會來見老師。

  要繼續往前進發,是少不了懊悔的力量。

  沒有什麼是徒勞無功的,即使是錯誤。

  所以覺得痛的話就儘管哭吧,這並不丟人,但一定要清楚記住這份疼痛,才能讓自己不再在十字路口迷失方向。

  04.手心裡捧著的是自己殘破不堪的心

  顏柏的手要繼續畫畫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能克服物理治療帶來的痛苦的話,還是很有希望恢復到不影響正常生活的程度。

  知道這個消息,是因為顏柏已經能用非慣用的手給寧霽發短信。

  他跟她說,作為朋友,你好歹也該關心一下我吧,上次來居然連水果籃也不帶!他語氣不善地在電話另一邊「哼」了一聲,之後又碎碎念黎瞬恒和她都是嫁了丈夫忘了娘的不孝子女。

  被他這麼一說,寧霽也不由得嘴硬起來:「小的親自替你削皮喂到你嘴裡又如何?只是要收一點人工費而已,護工照顧老人也有工資拿的。」

  可說歸說,她也覺得是自己小心眼了,之前一直顧忌顏柏的感受沒敢去看他,卻沒料到顏柏的堅強真的不是次貨。

  掛了電話的次日,她特地跑到黎瞬恒家樓下,打算叫上他一起去醫院看望顏柏。

  黎瞬恒沒接電話,這個人的電話就像擺設,只有他想讓你找到時才能發揮作用。寧霽乾脆跑到他家門口,按響了門鈴。

  奇異的是,只是站在門口,她就有一種焦急得想伸出「爪子」去撓門板的衝動。似乎有一股壓抑的氣氛自門縫不斷向外漏出,她的心就像踩在燒得火熱的木炭上,跳得怎麼快也抵消不了灼熱感。

  來開門的男人很高大,儘管上了年紀,還是依稀能從他的輪廓看出年輕時必定是個美男子。他穿著白恤衫黑色西褲,臉上鏤刻著深深的疲憊。

  「我來找黎瞬恒的,想跟他一起去醫院看望一個朋友。」

  她自問自己說話的音量並不大,可話音剛落,裡面就傳來女人嘶啞的嗚咽聲。這不對勁,寧霽馬上警覺起來,儘管男人沒有打開鐵門放她進去,她還是試圖從縫隙處察看屋裡的狀況。

  這一看,她的心馬上沉了下來。

  客廳一個顯眼的位置上放著照片,前面擺放了供奉的物品,屋內傳來濃郁的檀香味。照片上的人,正是那位只和她交談過一次的老人。

  「他現在不在。」男人緊張兮兮地往屋內看了一眼,頓一頓後,接著說:「對不起,能不能請你先回去?」

  「是不是顏婆婆過世了?黎瞬恒在哪兒呢?」她緊緊地抓住鐵門,話說得太快差點咬著舌頭。

  男人聽到這句話後打開了鐵門,一邊觀察著屋裡的狀況一邊輕聲在寧霽耳邊說:「她前天夜裡剛走,昨天早上才發現的,之後小恒就不見了。因為……太突然了,所以我妻子的精神狀況不太穩定。我照看她無法分神,想去找小恒也只能心裡乾著急。顏柏又住院了,我不知道他還有別的朋友。」

  他深深地低下頭,以一個父親的姿態拜託寧霽:「麻煩你了,可不可以幫忙去找他,然後帶他回來呢?」

  從黎瞬恒家出來後,寧霽費勁地捂住自己的腦袋,命令自己努力想,認真想,想出黎瞬恒可能會去的地方,一個都不可以遺漏。

  思來想去,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只能把想到的地方都找一遍。黎瞬恒經常出沒的遊戲機中心、附近的便利店、那條沿海公路、因放假而清空的學校、療養院……

  可是沒有,哪兒都沒有。

  當一個人存心要躲開時,要找到他,無異於大海撈針。

  天色已經黑下來了,寧霽蹲在街角,完全沒有主意。她愣愣地盯著馬路上來來去去的車輛,忍不住張嘴咬住自己的手臂。她告訴自己振作一點,她已經失去太多了,只有黎瞬恒,她無論如何也要留住。

  手臂傳來痛感的同時,一輛印著陽光海灘宣傳畫的貨車從她面前掠過。

  她忽然想起,不是還有那個地方麼?

  她把銀行卡裡的現金全部取出,已經沒剩下多少了。這個時間也沒有長途車可以去那裡,只能坐出租。雖然可以等到明早,但她現在可是連一秒的閒暇也沒有。

  她咬咬牙,撥通了寧志遠的電話。

  「爸,能借我點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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