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色泡沫(71)_麻生魚

七十一

　　直到她一想到黎瞬恒也可能會離開她，畏懼的潮水才打破自我保護的堤防。

　　「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痛？」她也不知自己怎麼問出這種話，黎瞬恒身上一切完好，可她就是覺得，他馬上就要消失了。

　　但黎瞬恒卻像聽不懂她的話似的。他指了指遠處漆黑中的一點亮光，說：「我想看看那是什麼。」

　　「那是碼頭邊的燈塔，因為碼頭廢棄了，所以晚上只亮一盞燈。」

　　話音剛落，寧霽就後悔了，因為她看到黎瞬恒臉上露出一絲不明顯的失望。男生望著海的另一邊，用做夢似的眼神。

　　「其實我很想知道，如果一直走下去，能不能就這樣走到世界的盡頭。」

　　他說，他想去世界的盡頭。他說，世界的盡頭，或者就和死的國度連接著。他說，其實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哪來死後的世界，腦不會再有意識，那才是徹底的消失。他說，雖然我很想讓你陪我去看那個交界線，可是消失了的話，我們還能在一起麼。

　　不是安眠，而是消失。

　　還沒等寧霽想出該怎麼接他這類似自言自語的話，他一度沾染了水汽的眸恢復了清明。像是要將她神遊太虛的意識拉回似的，他低頭吻住她，動作溫柔細膩，棉花糖一樣的親吻。可這一次，寧霽卻覺得唇是冷的。不是說誰的唇冷，而是身體接觸時，再也沒有過往那似要燃燒起來的灼痛感，倒像彼此之間還隔著一堵冰雪砌的薄牆。

　　她忽然想到，或者和死人親吻的感覺就是這樣的。

　　這個想法讓她打了幾個激靈，她忙緊緊地拉過黎瞬恒的手，是暖的，有著溫潤的觸感，心似乎才勉強踏實下來。

　　他越過她往回走，這次他走得不快，像故意放慢步速等著她，

　　他們回去不久，加油車就來了，之後黎瞬恒哪也沒去，直接將她送回家。

　　那時的寧霽並沒有察覺，黎瞬恒較以往失常的舉動正在說明，他已經到達臨界點。

　　也沒有聽到，他微弱的求救。

　　第十一章

　　01.善意有時比無心或者惡意都更傷人

　　伊一醒了，這個病人睡著要比醒來後，因為他實在不太安分。

　　還沒走到病房，寧霽遠遠就聽到本應虛弱的病人像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一樣中氣十足地叫嚷：

　　「悅維呢！她在哪裡！」

　　「你要不想被打一針鎮靜劑繼續睡個幾天，你就繼續鬧鬧看。」她忙幾步跑到病房，卻又不願顯露自己的焦急，故意讓聲音顯得清冷淡然。

　　看到她出現，伊一立即安靜下來，一邊任護士重新給他紮上點滴一邊問：「悅維呢？」

　　「在看守所裡。」

　　伊一又作勢要去推身邊的人，寧霽扶著額頭補上一句：「本來是的，但被保釋出來了。」

　　聽到這一句，他總算放鬆了緊繃著的身體，像被抽空全身力氣一樣癱倒在床上。不管醫生是要他張開嘴巴還是拿聽筒放到他胸膛上，他都一動不動地任人搬弄。檢查很快就結束了，醫生分外嚴肅地囑咐他「不要亂動，要好好靜養」，之後又面色不善地警告寧霽「不要說刺激病人的話」，這才帶著護士離去。

　　「你怎麼一刻都不讓人省心呢？」

　　「這句話留給你自己。」伊一將手輕輕搭在傷口上，臉色一片死灰。

　　「悅維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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