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色泡沫(67)_麻生魚

六十七

　　如果黎瞬恒對她說明天她會中一百萬的獎，她就真的會馬上跑去買彩票吧。

　　她拉下他比自己大了很多卻纖長的手，與他十指交握，有點無法相信就是這麼漂亮的手傷害過很多很多的人，包括黎瞬恒自己。

　　這麼想著，她就像被美腿迷得昏了頭的大叔一樣低下頭吻了吻他的手背。

　　黎瞬恒條件反射就要將手縮回去，但寧霽牢牢地固定住他的手。她想對他露出惡作劇得逞的笑容，卻不知為何怎麼也無法揚起嘴角，結果只能擠出一個半吊子的笑容。

　　「伊一……」她以為自己可以表現得很冷靜，但剛喊出那個人的名字，聲音就自動換上了哭腔。

　　「原來所有都是我的一廂情願。那到頭來，我在乎的到底是什麼呢？血緣？回憶？又或者是他對我的寵溺？我怎麼那麼自私呢……黎瞬恒，我好怕，我似乎總有辦法逼得自己重要的人走入絕地。」

　　黎瞬恒沒有說話，他緊了緊和寧霽交握的手。

　　「我恨自己，也恨他。恨他太溫柔不告訴我真相而讓我誤會下去，恨自己一頭熱根本就無法發現身邊的細節……」她再也忍不住，又一次在這個人面前展露自己的哭泣神功。

　　她只有這個人了。她只剩下這個人了。

　　黎瞬恒的身上有淡淡的煙味，這是之前她不曾聞到過的味道。

　　會好起來的，她這樣告訴自己。哭完之後就要振作，既然錯過，她就要吸取教訓，而不是愚鈍地重蹈覆轍。

　　就算她無法確定，以後她的生命裡還會不會有另一個伊一，另一個顏柏，或者另一個崔若朝。

　　03.人要花多久的時間，才可以找到自己認定的一生一世？

　　次日，寧霽在上完下午第二節課後翻牆爬出了學校。

　　她的動作比較笨拙，一不小心，毛衣被圍欄勾出了一個大洞，風呼啦往裡面一吹，凍得她牙齒打架。

　　明天開始期末考，新年馬上就要來了，她卻一點輕鬆的感覺都沒有。

　　她心裡隱約覺得，這將是一個最糟糕的新年，比母親離家後的那個還要難熬。

　　到醫院的時間比預定的早，但早已有人在顏柏病房門外等著。寧霽這才想起她偷溜時，崔若朝的座位上也沒有人。

　　「你也爬牆了？」她從頭到腳掃視了對方一遍，沒發現衣服有髒了的地方。

　　「我跟老師請了假。」崔若朝不屑地翻翻白眼。

　　寧霽試探性地敲敲門，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但門的另一邊還是和昨天一樣，沒有半點回應。她下意識地擰了擰門把手，居然沒有鎖。

　　她用眼神示意崔若朝一起進去，後者卻低垂著眼瞼搖了搖頭，動作雖輕意志卻很堅定。

　　房裡除了顏柏之外還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正伏下身體替顏柏蓋好被子。看到寧霽，她將手指抵在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寧霽正要朝她點頭，床上卻忽然傳來有點虛弱的聲音：「不要緊，讓她過來。」

　　「你是要來問我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顏柏嘴角咧出一個微笑，卻不復往日的陽光明媚。

　　寧霽搖搖頭。

　　「等你願意說再說吧。」

　　一時無言。

　　顏柏用沒受傷的手按住了寧霽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

　　「今天我試了下，用手指觸碰木材和紙。」他望了自己只露出一丁點指頭的手一眼，「可是沒有感覺啊，我竟然連這兩者的差別也完全分不出。」

　　「寧霽，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我再也不能畫畫了。」

　　他鬆開了她的手，改為握住床單，然後閉上了眼，五官扭曲帶動臉浮現出幾條誇張的皺紋。

　　「我一直以為自己很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可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原來在我的生命裡，你的存在不是最重要的。可我發現得太晚了。」

　　說到這裡，他微微側過身背對寧霽，悶悶的聲音壓抑得像喉嚨被掐住：「你回去吧。今天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與你無關。幫我叫若朝進來，好嗎？」

　　「我對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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