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色泡沫(45)_麻生魚

四十五

　　寧霽有點困窘，要換著對方是別人，她一定死纏難打上去肉麻一番，不讓人抽筋想吐絕不甘休。可面前的人是黎瞬恒，她不敢，甚至連「啊哈哈哈哈」裝傻笑蒙混過去也做不到。

　　似乎在他面前自己就是那麼笨拙，做什麼都會暴露出真心。

　　真心？想到這裡她不由得苦笑，這玩意，沒心沒肺的自己會有麼？

　　結果直到降落地面，她都再也無心看外面從下沉變為上升的景致，而是一直盯著地上鏽跡斑斑的鐵皮看。

　　崔若朝和顏柏已經在下面等著他們，詭異的是，四人匯合後，竟默契地沒有提剛剛分別坐在摩天輪上發生的事。

　　短短的十五分鐘，他們不知道這段不長不短的時間有多麼荒謬可笑，這一圈輪回好像一個魔咒，把很多事都卷向了另一條軌道。可是，生命的玄妙卻在於永遠都無法確定哪一條軌道才是註定的。這一圈的景致在改變，心的角落也在改變，可或者並沒有改變土壤裡種子生長的方向。

　　而在改變面前，人從來都是那麼無力。

　　回家去的前一晚，他們開車去了一個有點遠的碼頭放煙花。伊一特地買了了大禮炮，聲響和大氣程度都是一等一的，能在天空炸出絢麗的火光。三個女生裡崔若朝膽子最大，甯霽和蘇悅維遠遠地站在樓梯上方緊緊捂住耳朵，只有她跟著男生一起去點燃引線。

　　第一個是伊一，然後依次是蘇信、崔若朝、顏柏、黎瞬恒。

　　橘色的花骨朵以流星俯衝的氣勢一鼓作氣地躍上了半空，線條舒展然後散開，火花的亮光也從單一化成五彩繽紛。第一個還未來得及凋零，第二個又跟著一飛沖天。聲響很大，就算捂住耳朵還是聽到那似乎能讓腳底跟著震動的響聲。濃烈的火藥味被海風吹到了每一個角落，很快又變得若有若無。

　　輪到崔若朝的時候，她是很英勇地跑過去了，可手卻抖得怎麼也打不著火機。顏柏第一個發現這個狀況，忙來到她身邊，也不問她怕不怕，自己拿過火機打著，然後讓崔若朝握著他的手一起點引線。

　　火光越燒越亮，一點著他就拉起有點愣住的若朝急速往另一邊跑。

　　她沒有回頭看，但她抬起了頭，夜空中那光芒萬丈的火花卻怎麼都拼不上面前男生映入她眸內的笑臉。

　　此刻，他們站在不同的地方，卻一同抬起頭欣賞頭頂的煙花盛宴。沒有人說話，誰都不需要在這一刻追究誰虧欠了誰，誰背叛了誰，誰又喜歡著誰。感覺就像身體深處的那些悲傷、歡樂、猜疑、信任都跟著這些短暫的花火閃爍過心頭又快速墜下來，似乎心裡病變的雜質也能跟著流出體外。

　　聲音、氣味、跳躍在眼裡的火、連同海風輕撫皮膚的感覺……所有的一切，組成了寧霽十七歲的夏天。這個夏天不會再來，也不會過去。

　　後來他們又圍在一起燒了那些動靜不大的小煙花，每個人都笑得很開心，即便心底可能隱約明白隔閡並沒有消失只是暫時被無視，可沒有人不珍惜這一刻。

　　就讓他們全部做一回小瞎子小啞巴。

　　回去的路上，甯霽發現車椅下還放著幾串小鞭炮。

　　「呐，要不要點燃扔到馬路上去？」

　　「不是很危險麼，畢竟是馬路。」顏柏皺皺眉。可甯霽根本就不是問許可，她剛說完就直接點燃了鞭炮，隨手從車窗裡扔了出去，還跟著伸出頭去看。

　　「這麼晚了，這裡只有我們路過而已。」

　　顏柏還未來得及再說什麼，另一邊快速退去的路上又響起聲音。他一看，徹底投降了。除了他這個坐在中間的，崔若朝也好，蘇信也好，連黎瞬恒都參與了幹壞事行列。

　　最後，他也加入到放鞭炮大軍裡。

　　伊一一邊大笑地看著後視鏡，一邊配合他們不斷變換著車道。碰巧收音機裡又放出了《Wordplay》這首歌，為這個瘋狂的夏夜配上了絕妙的配樂。

　　寧霽想，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這趟旅途不要結束，車子一直開下去。

　　一直開下去，直到那遠在天邊的天空之城。

　　那麼，他們是不是也可以一直快樂下去？

　　第七章

　　01.表面的和平

　　旅行歸來沒多久，高考就放榜了。

　　顏柏雖然是美術生，但文科分數也十分亮眼，再加上他之前考的藝術分，已經確定能進他第一志願的美術大學。某程度上說，黎瞬恒的分數也和他一樣「出類拔萃」。幾科總分加起來也沒別人一科高，寧霽剛聽說時，覺得能做到這個程度也算是神人了吧……

　　顏柏不滿地拍了她腦袋一下，然後惡狠狠地盯著她：「你以為他真的很笨？阿恒腦子還是不錯的，畢竟父母都是做研究的人。只是他除了數學全都交了白卷，數學還只做了非選擇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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