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色泡沫(26)_麻生魚

二十六

　　伊一苦笑著拍了自己的頭一下，幹嗎呢，想那麼多，吃飽了撐著不成。

　　這天崔若朝來得比平時要早得多，也早早地戰敗。伊一把她丟在休息室後就自顧自忙去了，絲毫沒想起和自己表妹不對頭的女生今天值晚班。

　　所以崔若朝睜開眼時，就看到陶樂斯坐在自己對面孜孜然地抽煙。

　　「我倒不知道你是這麼脆弱只會買酒消愁的人。」陶樂斯知道她討厭煙味，還故意面對她噴出煙霧。

　　「你知道什麼？」

　　「我只知道你可是能不動聲色地詛咒我是個死人的狠角色。」指甲的紅與煙捲的白交相輝映。

　　崔若朝冷冷地哼笑一聲。

　　她沒有詛咒陶樂斯，她只是陳述事實。

　　五年前，她一入學就遇上了一個高挑又乾淨的女孩兒。兩人軍訓時睡上下鋪，半夜她不舒服多虧那女孩辛苦地照顧，自然就培養出比蜂蜜還甜膩的姐妹情。她最喜歡陶樂斯的純粹，明明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女孩，卻比任何人都善良謙讓。

　　那麼純淨，就像她心裡一直希望自己能成為的樣子。

　　但初中畢業的夏天，一切都變樣了。就像過了保質期的豆漿，出了水變了色，勉強喝進口裡會壞肚子。

　　陶樂斯忽然不來學校，和街邊不三不四的男生混在一起，出入酒吧舞廳，化濃妝穿金戴銀。

　　她不顧自己穿著校服就直直闖入酒吧裡，不死心地試圖將陶樂斯帶回這邊的世界。

　　而陶樂斯卻為了讓她放棄糾纏，居然把她喜歡老師的秘密在中考之前掀了出來。愛情友情，她在一瞬間變得一無所有。

　　死了，崔若朝這樣告訴自己，她最喜歡也最憧憬的人已經死了。這個只是披著她外皮佔據了她身體的怪物，醜陋的怪物。

　　就連她自己本身也沒有意識到，這是一種潛意識的保護。

　　說實話，再見到陶樂斯，她剛開始是動搖了。她甚至想過要不要讓伊一辭退她，但後來又想到，這種做法反而是一種示弱。

　　證明她還在乎這個背叛了她的人。

　　崔若朝深呼吸一口氣，感覺頭不那麼暈後，跑到窗邊打開窗。呼隆隆地灌進來的風把她吹醒了。

　　陶樂斯深吸了一口煙，才淡定地開口：「比起你，我倒挺喜歡寧霽的，夠直爽。」

　　她咧開嘴角拉扯出一個嘲弄的笑，仿佛在說，你活該有這天。

　　之後也不管崔若朝有什麼反應，她就直直往門口走去。但她走得不快，若朝拿起杯上的茶朝她潑去。

　　幸好，那茶已經涼了。

　　陶樂斯回過頭，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沒有發出聲音。她投向崔若朝的眼神那麼輕蔑，仿佛在看一個妝化掉的小丑。

　　空蕩蕩的休息室裡，崔若朝不知不覺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她的手指摳得那麼用力，幾乎要抓破手肘的皮膚。

　　她覺得冷，就像赤身裸體站在零下幾度的冰天雪地裡，冷自四面八方侵蝕進來，到最後連心臟的鼓動也緩慢下來，麻木得連顫抖都不會了。

　　她那麼努力地想克服陶樂斯給她留下的陰影，那麼努力地親近寧霽，對她好，盡可能地讓著她。

　　結果，寧霽還不是搶了她最喜歡的人？

　　以一種漫不經心的姿態收下了她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靠近的寶貝。

　　疼痛自手肘處傳來時，她心內忽然一片澄明。

　　既然那不是寧霽想要的，為什麼不能給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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