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四年(43)_易粉寒

四三

　　一離開教學樓，離開人群，我就哭了。渾身抽搐得厲害。我覺得好害怕好害怕，我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我不知道還會有什麼事情發生，鄭瞬言那句「會不會被開除「一直在我耳邊，反反復複，我的腦子像是要爆炸掉了般難受。我一個人往學校偏僻的地方走去。我一直在問自己，我要做什麼，我為什麼會這麼壞，我為什麼一瞬間就可以想出那麼陰險的招數，要是蘇蕭被我開除了，我怎麼辦？我怎麼可以安心在這個學校呆下去。

　　靠近後門時，路上的人越來越少。只有一些蔥蔥的樹，枝葉繁盛，看似美麗。這個校園從來都沒讓我感覺到這樣的陌生和茫然。陽光從樹葉的縫隙裡掉下來，落在地上，把地給弄髒了；地面上黑一塊白一塊，斑駁得像是被拙劣的手塗上的顏料。樹影碎在地上，為什麼，為什麼它們那麼像天空散落下來的骨灰。

　　觸目處皆是不堪。

　　我在校園那個偏僻的角落裡枯坐了一中午。從心冷到腳尖。

　　後來蘇蕭通過找班主任，找任課老師，經過多方面的努力，學校才答應記作違紀處理，而不是取消學位資格。那一門課當然還是要重修的。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寢室人也體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團結。班主任到我們寢室時，我們四個人為蘇蕭說好話，都說得流淚了。

　　我們都不是壞人，我們也沒有大矛盾，我們不想置誰於死地。可是，我們又都是自私而愚蠢的人。無可救藥，不可調和的矛盾。

　　後來蘇蕭一直沒有再提過這件事情，也沒有對我採取任何報復措施，因為我們都幫她在學校說了好話，她對我反而比以前更親熱些。她也許只怪自己作弊太大意，根本就不知道是我，把老師引過來的。一切都是我一刹那間設計好了的。

　　這件事情對於我，對於我整個大學四年的生活，影響是巨大的。每次想起，都是不堪回首。我那麼清晰地看清楚了自己的自私，卑鄙，愚昧，我對自己感到失望。枯萎而腐朽的內心，像是很多個冬天堆積起來的枯葉，無法清掃乾淨，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它一點一點腐爛，變成藍色天空的骨灰，撒在校園的土地上。我真的一點點都不願意再回想這件事情。每次想到，我都覺得很難受。

　　那件事情以後，我對蘇蕭的態度好了起來。但是不敢做得太明顯，不敢對她太好，不敢使自己前後的態度反差太大。我怕她懷疑，懷疑我忽然對她好的原因，然後聯想到那件事情。所以，我們的關係更微妙了。

　　§45. 　　美女蘇蕭同學在經歷了那場滅頂之災後，收斂了很多。大約作弊當場被抓，老師晴天霹靂般地撕掉試卷，所有的同學都瞠目結舌地注視，以及在學校裡四處求情，對於一個在校大學生來說是莫大的打擊吧。她不再趾高氣揚地使喚陳水做這做那，也不再狂買新衣服，買了之後四處秀，而開始老老實實地坐在書桌前看看書聽聽歌什麼的。

　　我對她心存愧意，又不敢貿然造次地對她好來減輕我的內疚。我知道，我對她一旦忽如

　　一夜春風來，她肯定知道其中的蹊蹺了。想和她多說幾句話，又怕她疑心我是看了她的笑話開心了。只好絕對不參與落井下石的隊伍，以示聲援。

　　陳水和鄭瞬言在美女蘇蕭不在時曾就蘇蕭作弊問題進行過熱烈討論，陳水發言積極。「哎呀，她怎麼那麼倒楣呢？就偏偏被老師捉住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她抄得那麼囂張，常在河邊想不濕鞋也難啊！」言閉，搖搖頭，做痛心疾首狀。陳水滔滔不絕，鄭瞬言只是洗耳恭聽。我遠遠地坐在一邊，耳朵雖然豎起來了，心卻沉下去了。作為一個美女，一生下來就是所有女人的眾矢之的。大家都翹首盼望你出醜，你出事。這不能夠怪大家落井下石，只怪，你天生比別人美，也就是天生欠普通女子的。上帝多給了你一些寵愛，你就要拿點別的東西還給大家。因為大家都說上帝是公平的，上帝不好意思太偏心。

　　我和蘇蕭的關係就這樣走近了。開始聊天說話。女人之間的友誼大多是從談論什麼衣服鞋子美容美髮開始的。

　　和蘇蕭從談論化妝品衣服到讓對方資源分享經歷過一段時間的適應和磨合。我不知道別的大學裡女同學之間換衣服穿是不是很常見。我們這裡是不多見的。我始終覺得因為我們這裡的女生尤其多，所以，大家都不是一般的虛榮，沒有誰開得了口要去穿別人的衣服，即使自己再喜歡。這在大學的女生寢室並不是太正常的現象。我只喜歡淑女屋。美女和我一樣最喜歡淑女屋的衣服。

　　在天涯社區的時尚專欄，有過很多關於淑女屋的衣服的討論。我非常贊同裡面大部分人的觀點。淑女屋是最挑人的衣服。我替淑女屋想過一個廣告詞，挑戰你的氣質。她家的衣服，一旦氣質稍差一點，穿上去就是標準的村姑，然而穿得好，就是公主，掩飾不了的高貴和純美。而且還挑身材，太高太矮太胖太瘦穿起來都很難看。我一直在想怎麼會有衣服做得出這樣的效果。

　　第一次在江漢路看到淑女屋的專賣店時就被她宮殿般絕美的購物環境深深吸引了，忍不住跑進去看，看得心境蕩漾，最後又傷心地跑出來。對於一個窮學生來說，淑女屋的衣服實在太貴了，一件襯衣就是298，一條裙子動不動就798。那時我就暗自發誓，以後有錢了，買衣只買淑女屋。

　　男朋友也最喜歡我穿淑女屋的衣服。很多人說這種衣服要那種出生良好，從小家境優越，成長順利的女孩子才能夠穿出味道來。可是，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孩子，穿上淑女屋的衣服時自己都會忍不住看了又看。或許是我天性中純美的一面還沒有完全磨滅掉吧。

　　記得第一次穿淑女屋的白色連衣裙和男朋友出去。一路上所有的人都側目，膽大的甚至盯著看。害得男朋友堅決反對我一個人出去時穿這條白裙子。後來有一次穿這衣服照藝術相，相片出來後，那人問我，你知道有個品牌叫淑女屋嗎？你這張相片照得很有她家宣傳畫的感覺。我和男朋友哈哈的笑了半天。做了24寸油畫，堂而皇之地掛在了男朋友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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