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四年(34)_易粉寒

三四

　　看著鏡子中間穿著百折短裙的我，再想到他那句話，他說他想像中的我有新月派的臉，婉約派的腰，鴛鴦蝴蝶的心，又覺得沮喪起來。我沒有那麼好，我知道的。那一刻，我真心真意願意拿十年生命換來那一天最光彩奪目的美麗。讓我以最美麗的樣子出現在他面前，讓他永遠也不會忘記我美麗的容顏。

　　很快就到了晚上六點了。出門前，又站在鏡子面前看了又看。鄭瞬言說，行了，再照就要成妖精了。

　　蘇蕭大約是見我那天的舉動太傻氣了，也趕緊趕本似的損我兩句，說，已經夠漂亮了，再照也沒有辦法再突破了。

　　我懶得理她，跑去敲開別的寢室的門，依次展示我的最新形象，直到獲得一致的讚歎，才匆匆跑下樓去。

　　離校門很遠的地方，我就看見了一個很高的男人站在那裡。像是等人的樣子。

　　直覺告訴我，應該是那個人。怯生生的走到他面前。

　　四目相對，沒有太多驚訝的感覺，倒仿佛是認識很久了。

　　我說，是你嗎？

　　他笑笑。

　　過馬路，上了一輛計程車。過馬路的時候他移到我的另一邊，為我擋著車來的方向。雖然我知道有經驗的男人都會這樣做，但是我還是寧願傻兮兮地當作這是他愛我的表現。

　　下車的時候又過了一個馬路。有車開得很快，我不由自主地拉住了他的手，因為我很怕過馬路。怕來來往往飛馳而過的車。

　　我們的手牽到了一起，並且再也沒有放開過。我們來到了一家麥當勞。那天人似乎很多。

　　我想起痞子蔡和輕舞飛揚，第一次見面好像也是在麥當勞，隱隱的覺得有點傷感。

　　我吃得很少。女孩子戀愛之初，往往會由於一些原因吃不下去東西。這種物理反映在我

　　身上表現得很明顯。

　　從麥當勞出來後，街上已經人煙稀少。那個冬天不寒冷，有暖暖的風，不知道是來自哪裡的。怎麼會把人的心吹得這麼柔這麼軟。街道兩旁有昏暗的路燈，在高處，默默地凝視著我們。那是唯一的觀眾。沒有喝彩，沒有歎息，只有那麼一點暖暖的燈光和暖暖的風。只有那麼一個短暫的夜晚，讓我們多一點對白，多一點情節，好在落幕以後，慢慢地回想。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把這段經歷寫得這麼詳細，詳細到囉嗦的地步。

　　我想，因為那一夜，對於我，是從來不需要想起，永遠也不會忘記。

　　咖啡廳有包房。服務員在向我們推薦包房時，我看見他在包房門口猶豫了很久。後來我才知道他在猶豫什麼。私密的空間，曖昧的燈光，本不能夠相愛卻執意愛了的男女，像要拋開的責任和心上沉沉的枷鎖。一切交織在一起。交織成那個迷離的夜晚。

　　他輕輕的抱著我，說話。

　　他說，你好傻，你為什麼會愛上我。我這算什麼，候鳥都不算。或許見過這一面後今生今世就永遠天各一方了。

　　我說，我不知道為什麼愛你。可是我就覺得我愛你。

　　他說，你看上去好小啊，不像個大學生，像個高中生。

　　我一聽這話就知道我裝嫩裝過頭了，雖然男人都喜歡年輕的女孩子，但是沒有哪個男人願意跟一個看上去像未成年少女的女人談戀愛吧。後悔自己沒穿黑色衣服出來。黑色總會把人穿成熟點的啊。

　　於是我只好說，那我希望我永遠年輕啊。

　　某一刻，我們兩人忽然都沉默了。我抬頭看見他的眼。心跳變得慌亂起來。從來沒有過的慌亂。他擁住我，我在他的懷裡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吻。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在他的溫柔裡融化成一泓春水。什麼也看不見了，什麼也感覺不到了，只覺得一股暗香從身體裡面散發出來，柔軟了，迷糊了，沉醉了，光與影的重疊，愛與恨的交織，情與欲的融合，淡化了的背影，永遠的記憶，在那個溫暖的冬夜一次次流過我的身體。

　　享受幸福的錯覺，誤解了快樂的意義。

　　他吻我的時候，一直握著我的手，我喜歡這樣的感覺。他吻得那麼輕，像吻一個沉睡中的孩子。他吻我的額頭，那麼純的吻。

　　我知道他是真的愛我，所以，才不肯傷害我，所以才這麼輕地吻我，即便如此，我也知道了一個男人的愛可以如何讓一個女人溫柔如水。

　　他說，不可以傷害你，你還小。不能夠改變你，只想等你快快長大，明白更多，會有更好的男人來愛你。

　　他說，我愛你。

　　他說，你應該明白我的心。

　　他說，我們不要再見面。

　　他說，你要好好生活，忘記我。

　　他說，你有你的生活，我不是適合你的男人，我不能夠給你你想要的，你有沒有想過對於一個男人來說，無法給予他自己所愛的女人最想要的也是件很殘忍的事情。

　　他說了好多，我們輕輕地吻著，我們無奈地訴說。

　　他說的我都懂。可是我不懂愛情。當我遭遇愛情時我就會變得像懵懂的小孩，我不懂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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