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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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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怎麼突然說起這樣的話題,師項猶豫了一下,才道:「是聽朱凰說過,在那邊不同的地方,語言是不一樣的。」 「知道是為什麼嗎?」叢惟這樣問,卻並不期待任何答案,自顧自說下去:「在那邊,有這樣一個傳說。一開始,他們那邊本來也沒有語言之分的。那時的人們嚮往天上神的生活,於是便造了一座通天之塔,想要藉以上天。」他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目光投向被雲霧繚繞的雲荒山頂,說:「那塔一定比雲荒山還要高吧?居然真的通到了天上,驚動了天神。於是天神震怒,降下懲罰,令他們無法理解彼此的語言,並且毀掉了那塔。」 若是新顏在的話,自然會明白他說的是巴比倫塔的傳說,也立即能指出其中不確切的地方,然而無論師項或者赫藍,都對這個傳說聞所未聞,也對其背景一無所知,反倒能夠從他的話中聽出些別的意味來。 師項感覺到緊緊握住的手心沁出汗來,他是個聰明人,聽出了叢惟語氣中隱諱的警告:天神若震怒,必然降下懲罰。 勉強笑了一下,他說:「看來,人們還是要小心的,不要惹天神生氣的好。」神,或者是像神一樣主宰著這個世界的鳳凰城主,都是不可招惹的。他明明白白地解讀出這樣的警告。 叢惟深深看著他,目光複雜,也說不出其中蘊藏的是警告,還是憐憫,對他的回答是滿意抑或是失望,只是盯著他看,似乎想透過重重外表,看進他的內心,似乎要將他整個人都分剝開來,仔細研判。師項覺得自己在這樣的目光下,被分解成了塵埃,無限渺小,不可遮蔽,這種被俯視的感覺令他心中充滿了無可排遣的挫折感和隱隱的憤怒。 赫藍冷眼旁觀,能清晰察覺到他的這種心情。不可與神作對,這無論如何是一件令人沮喪的事情,即使從一開始就明白這樣的道理,即使這是天條一樣的鐵律,對於任何一個有血氣的男兒來說,這種對於某件事情的無力感都不能不說是一個打擊。然而與師項不同的是,在赫藍的心裡,如同神一樣的叢惟,卻是一個切實的被膜拜的存在,與其說他對於天神無限尊崇,不如說他的崇拜,都是給了這個男子。也因此,當他將叢惟看作是神的時候,反倒能夠平靜地接受不可與神作對的告誡。 回過神的時候發現師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而鳳凰城主看著自己地上影子神情有點奇怪,嘴角的微笑透露出些許的苦澀。赫藍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城主……」 叢惟慢慢抬起眼,冰藍色的眸子看著自己面前的忠誠護衛,仔細思索著問道:「你說,明知道天神不可被觸怒,為什麼人們還要不斷嘗試去跟他作對?」 赫藍怔了一下,剛要開口說什麼,忽然一聲清脆響亮的鳴叫聲從九天之上飄搖落下,陰沉的雲中仿佛一道閃電掠過,一個鮮黃色的身影破雲而出,直向他們的所在飛來。「是黎殷!」赫藍驚喜地叫出聲來,連忙朝那個方向迎過去,跑出去幾步,才想起還沒有得到主人的許可,猛地刹住腳步,慚愧地望向叢惟。 「去吧。」叢惟說,冰藍的眼睛也因為黎殷的出現而閃過一瞬即逝的暖意。話沒有說完,卻也沒有必要繼續說了。他看著手中的葡萄苗,卻忍不住想,大概只有新顏,知道他想說出的話。 師項剛回到自己的住處沒多久,接到手下人的密報,當時就愣了一下:「黎殷回來了?」於是重新穿上由鳳凰城主親賜的草青色長袍,穿越大半個梧桐宮,趕到摘星樓來,沒想到卻被守在門外的赫藍攔住。 「怎麼,我也不能進去嗎?」師項微笑著問,從容溫和,絲毫沒有任何慍怒的跡象,語氣中反而充滿了寬容的理解。如果換作另外一個人被這樣問的話,一定會先反省自己是不是疏漏了什麼,以至於讓這位被天下人尊為師的智者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 也只有赫藍不為所動,畢恭畢敬地躬身行禮,口中只說:「請師項大人稍候片刻,小人這就去為大人通報。」身子卻一動不動地阻著去路。 「如此就多謝了。」師項臉上笑容不變,好像根本就沒看出對方想讓自己知難而退的意思。 如此僵持了一小會兒,在對方從容微笑的注視下,赫藍漸漸感覺到不自在。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感覺越來越強烈,看著那笑容,仿佛有生命力一樣不顧自己的抗拒從眼睛滲入,不知不覺牽制住自己的面部肌肉,他突然發現自己居然也在以微笑回應對方。突如其來地一驚,他連忙板起臉,移開目光不與之接觸。 心頭狂跳不止,回想起剛才那一瞬間的迷惑,赫藍連連倒吸冷氣,那樣的目光,令人不知不覺地消解敵意對立,片刻之間不知有多少人就會拜倒在他的腳下。到此刻才知道所謂為天下師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這種不動聲色的感染力,想來為他贏得不少人的好感吧。這一切,鳳凰城主究竟知不知道呢? 赫藍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後背撞到了門,驚回思緒。 裡面已經傳來叢惟的聲音:「是師項來了嗎?讓他進來吧。」 赫藍無聲推開門,側身讓開路。師項微微點頭笑道:「多謝。」 赫藍想了想,將門在身後關上。 臨窗的軟榻上斜偎著一個黃衣少女,臉色蒼白,雙目紅腫,一看就知道是受了驚嚇的樣子。而黑袍的鳳凰城主則坐軟榻旁邊,握著她的手,見兩個人進來,點點頭對師項道:「你來得正好,她嚇壞了。」 師項過去為黎殷把脈。叢惟的目光有意無意瞥了站在門邊的赫藍一眼,卻對他擅自跟進來的舉動視若無睹。 赫藍心頭一動,那飛快掃過的目光如同藍色的瀑布,轉瞬間將他紛雜的思緒沖刷清明,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逃不過那雙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不動聲色的掌握之中。 「不礙事。」師項鬆開黎殷的手腕,抬頭對叢惟說:「驚嚇過度,勞累過度,休息一下就好。如果……」 「如果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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