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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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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爸爸?」 低低一聲不可置信的呼喚,打破了幾乎凝固的空氣,叢惟渾身一震,連忙上前一步,托住擋在自己身前搖搖欲墜的那個身體。 血液不停地流出來,滾燙著,順著手腕滴落,在腳下彙聚成一汪血潭。新顏看著自己埋在對方身體中的手,腦中一片空白,只能無意識地一聲聲低低呼喚著:「爸……爸……」 白隼堡主白色的衣衫滿濺血色,宛如一片繪上了梅花的天地,蒼白中竟多出了些豔麗壯美。他看著眼前女子空洞的雙眼,歉然一笑,似乎為自己不得不令對方失望而遺憾:「朱凰大人,對不起……我,不是你說的那個人……」 新顏卻仿佛什麼都沒聽見,仍然震驚地盯著自己的手臂。埋在他體內之間,似乎能感覺到血脈的跳動,一下一下,溫熱的液體不斷湧出,如同九月豔陽,逐漸溶去她心中殘戾的殺氣。世界好像突然澄明瞭許多,她狂沙怒火般失控的理智漸漸平復下來,就好像疾風驟雨後突降的平和,一直在耳膜中咆哮肆虐奔湧衝撞的血液也開始緩下來。她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 叢惟一手托著白隼堡主的身體,轉到他身前,握住新顏的手腕,將她的手臂抽出來。 本就如潮湧出的血液沒有了阻塞,突如發狂的巨龍,噴薄而出,漫天灑下一幕血霧。 白隼堡主的身體倚在叢惟的身上,失力滑落。生命隨著鮮紅溫熱的血,正逐漸遠離。 離開了溫熱的環境,手上驟然一凉,新顏這才回過神來,死死盯著白隼堡主的臉,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明明是父親的臉,卻已經清楚地知道對方並不是自己的父親。她目不轉睛,似乎在努力回想什麼。 白隼堡主望著自己腹部巨大的血窟,竟也不覺得恐懼,變得冰凉的手抓住叢惟的衣袖,大口喘著氣,積攢了半天力量,才能出聲:「城主……城主,朱凰她並非如你所想,她從未想要背叛你,她只是……不由自主……」 「不由自主?」叢惟一手覆住他的傷口,掌心散出藍色的幽光,試圖阻止他生命的流失,一邊向仍在冥思苦想的新顏望去。不由自主要怎麼樣?為什麼不由自主?怎麼樣不由自主?一連串的疑問生出來,但他卻明白此刻絕對不是追問的時候,於是溫言安慰道:「別擔心,朱凰,她,我信得過。」 「不……」見對方沒有明白自己所指,白隼堡主有些焦急地搖搖頭,促聲道:「朱凰大人委任我為白隼堡主的時候,就曾經說過,因為我的身份特殊,萬一她有一天失控,我是唯一能夠阻止她的人。城主,她是身不由己啊。」 叢惟心中一動,有些潛伏已久的疑慮浮上來。當年他全心信任著她,委任白隼堡主的事情便由她去處理,完全沒有過問。而她當時回報說安排了一個穩妥的人,他也就放下心來。直到不久前,陟遊告訴他新顏竟將白隼堡主認作父親時,他才發現這安排後面似乎有著什麼特別的隱情。 這樣不安的感覺一開始並不太強烈,所以當白隼堡主出現在這裡,並且說出作為鑰匙的那句話時,叢惟才發覺以前的新顏竟然背著他留下了不少的後路,雖然知道是自己有愧於她,為著兩人曾有的信任不再,卻仍然覺得格外痛心。然而此刻白隼堡主的解釋,卻似乎在說事情並不是他想像的那樣,朱凰私下所做種種安排,好像有著不得已的苦衷。 不希望她有任何的困難,卻還是希望自己的猜測正確,這樣的心情實在矛盾。叢惟忍不住向她求證:「新顏,新顏,你聽見了嗎?」話一出口,立即苦笑,嘲諷自己的急切,如今的新顏,又如何能回答他心中百般疑問。 然而這樣低切的呼喚卻喚醒了如癡如夢呆立一旁的新顏,她突然如夢初醒,渾身顫抖著,朝向他們走過去。狂風已經消逝,所經之地卻不可能安然無恙,劇烈瘋狂的追殺,即使是她比常人矯捷靈敏的身體也難以承受,只是輕微的挪動,就足以讓她的身體崩潰,渾身力氣突然失去,腳下一軟,跌落在他們身邊。 叢惟支撐著白隼堡主的身體,救持不及,眼睜睜看著她摔倒,急呼道:「小心!」 她聞聲望過去,兩人眼波相交,那雙黑色的眼瞳已經不復見之前的狂亂嗜血,只剩下惶恐迷茫,叢惟心頭一緊,歎了口氣,騰出一隻手去扶助她。 身體接觸的一刹那,一陣劇烈且迷亂的感覺如電流般闖入腦海,新顏眼前飛快地閃過一幅景象:高聳入天的山頭,他們並肩而立,共同俯覽著腳下鳳凰展翅一樣的城池,風呼嘯著,在他們身邊狂舞,他為她披上火紅鑲金邊的袍服。她展開雙臂,寬大的袍袖迎風招展,如同鳳凰燦爛的雙翅。 她猛地一驚,目光既驚且懼,仿佛不歡迎那樣的景象不請自來佔據腦海,帶著些許抗拒,新顏躲開他的碰觸。 叢惟目光一暗,收回手。 白隼堡主已經是彌留之際,眼巴巴望著朱凰,卻連一個字也無力說出來。新顏一對上他的目光,不知為什麼心中一震,眼淚落下來。 「你……」她顫抖著唇,聲音低得只有自己能聽見,「你不是他……」她伸出手,手上那老者的血未幹,刺目的猩紅。 白隼堡主看出她的猶豫,用盡全身力氣向她抬起手。新顏握住,電流立即劈過來,她讀到對方心中所想:「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朱凰大人,有違重托,真對不起……」那雙眼睛如將熄的燭火,在風中飄搖。 新顏看著,突然想到了,失聲喚道:「柯熏!你不能死!」 飄搖的燭火突然亮了一下,白隼堡主仿佛早已成了他的名字,沒有人還記得,他的本名叫做柯熏。沒想到最後一刻,卻被重新提起。他無聲地歎了口氣,新顏從他被握的手上讀道:「朱凰大人,你為什麼要記起來呢?今後只怕……」 只怕什麼,卻再沒有了訊息。新顏腦中一片混亂,手中的肢體漸漸冰凉,是她親手殺了他。即使不知道他最後那句話的意思,卻能明顯感覺到老者對她的關切之情。這個和父親有著相同面孔,也像父親一樣關懷著她的老者,卻死在了自己手下。她心中麻木著,不敢放任情緒流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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