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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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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流言 第二天在走廊上遇到了迎面走來的段小語。她的臉上浮現出我從來沒見過的表情:她看著我似笑非笑,眼神居高臨下,仇恨的感覺穿透她心靈的視窗,從她眼裡明白無誤地傳過來。 我低下頭從她身邊走過時,被她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一下,一個踉蹌跌在了走廊的欄杆上。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段小語一邊說著來扶我,一邊踩我的腳。 我忍住了眼淚,低著頭沿著走廊邊緣走了。 從那以後,每次在路上遇到段小語和她的那些女朋友們一起走過來,很多人便走成一排朝我撞過來。我常常躲閃不過,被撞到一邊。 段小語發作業本的時候,總是「不小心」將我的作業本扔到地上,有時還會「不小心」踩到我的作業本上。 甚至還有一次,吳三菊一進教室就莫名其妙地充滿敵意地說了句:「哎呀,水她她,你和段小語一起坐在第一排真像一對黑白無常。她這麼白,你這麼黑,對比太鮮明了。」 我惱得怒火中燒,因為我最忌諱別人說我皮膚黑。 小時候有次在外面玩時後背蹭到牆,回家後我就對著鏡子轉過身探頭去看背後有沒有灰,否則被我那有潔癖的媽媽看到了又少不了一頓罵。結果媽媽看到我在認真照鏡子,冷冷地說了句:「長得像個黑皮西瓜一樣,照什麼照、再照也就那個鬼樣子!」 媽媽總是在我面前炫耀她長得白,而我生下來就和我爸一樣黑不溜秋,她40多歲皮膚比十幾歲的我還白。她每次說這話時總是揚揚得意,卻不知道我已不知不覺中極度痛恨自己不夠白皙的皮膚,覺得自己因為黑,所以不漂亮,很自卑。 有次有個男同學和我開玩笑,他說:「你的皮膚真光滑,像剝了皮的蛋。」我高興得不行了,正要說「謝謝」,他忽然補充了句:「不過是剝了皮的皮蛋。」我面紅耳赤,恨不得鑽到石灰堆裡再跳出來罵他一頓。無論他怎麼道歉我都不肯原諒他這個過火的玩笑,後來一直沒有和他說過話。 所以從中學起我就一直孜孜不倦地鑽研美白方法,把眾多的民間偏方宮廷秘方國內名牌進口產品珍珠粉小黃瓜維C一窩蜂地塗抹在臉上。終於在上大學後再也沒有人說我黑,人人都羡慕我皮膚白,驚歎我皮膚怎麼會白得像衛生紙白得像日光燈。她們哪裡知道美麗背後的艱辛。 吳三菊說我和段小語是黑白無常明明就是故意諷刺我。我沒有反駁她,回家之後卻發狠地偷偷把媽媽的雪肌精抹了一大把在臉上。 過了幾天,周好下課的時候悄悄對我說:「你知道不知道班上這幾天有人說你壞話?」 我心裡咯噔一下,還是裝做平靜地問周好:「什麼話?」 周好猶豫了一下,然後說:「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她們說的那種人,所以我才把這個話告訴你的,你千萬不要告訴她們是我告訴你的。」 我知道她們是誰。「你說吧,我不會出賣你的。」 「她們說……她們說你和三班的××上過床,已經不是處女了。」周好低聲說完,看著我的眼睛。 她的眼睛告訴我,她是真誠的,也許她是真心想幫助我,但是她找不到正確的方法,她以為告訴我她所聽到的謠言,便是對我好。 實際上不是的。我們從來不歡迎那個告訴我們謠言的人。因為我們很脆弱。 我的眼睛再也裝不出不屑一顧。在中學時代,造謠說一個女孩子和別人上過床不再是處女,大概是最流行也最具有殺傷力的一種打擊方式。如果不是恨到極點,或者這個女孩子太輕浮,都不會有人用這種謠言去傷害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更何況××是年級聞名的變態流氓,很多人都知道他有暴露癖。 我沒有找段小語,儘管我知道謠言一定和她有關。不僅沒有找她算帳,甚至見到她我都遠遠躲開。 16歲的水她她是多麼柔弱而膽怯的孩子。她沒有朋友,她孤單地一個人獨來獨往。她沒有兄弟姐妹,她總是一個人面對所有的煩惱和喜悅。她全部的世界和全部的心靈,除了自己和媽媽,就只有許栗陽一人。他是她的戀人,亦是她的朋友她的兄長,能分享她所有的快樂,卻不足以打破一個小女孩柔弱而堅硬的自尊鑄成的壁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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