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翼天使(50)_淺淺

五〇

　　前兩個筆記本主要是記載一些日常的瑣事，還有她對生活的感慨和內心的苦惱，從日期上算，應該是初中到高中那一段時光。裡面有她和勒風交往的一些片段，包括他們的初吻和第一次偷嘗禁果，寫的很樸實，但是也可以看得出裡面包含著一個情竇初開的女孩對一個男孩朦朧而執著的愛。從她的敘述來看，她是一個外表活潑開朗，其實脆弱敏感，內心十分孤獨的人。她寫她在人前總是微笑，可是一個人獨處時經常會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慌。

　　那些跳動的符號將一個生動的她展現在我的面前，透過那些文字，我似乎體驗到了什麼叫心靈感應，當讀到她內心那種難以名狀的孤獨時，我覺得自己的整顆心好像都揪了起來，呼吸都感到很難過，是因為我們來自同一個胚胎的緣故嗎？

　　第三本筆記本很薄，後面很多頁都被撕掉了，只剩下兩封以書信的格式寫的日記，開頭都是「風」，這是她寫給勒風的，勒風曾經看到過嗎？我靜下心來，認認真真地讀下去。

　　風：

　　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今天你是第一次對我發這麼大的脾氣，你說以後再也不會理我了，是真的嗎？看著你那麼生氣地離開，我好後悔自己的無理取鬧……

　　我把自己鎖在書房裡哭了整整一個下午，天快黑的時候，我聽見了開門的聲音，不想讓爸爸知道我們吵了架，我默默地擦乾眼淚，準備等到眼睛消腫的時候再出去，可是，就在這時，你猜我聽到了什麼？

　　我聽見爸爸對媽媽說，剛才在書店碰到的那個女孩肯定就是小含的妹妹，就是我們當年在孤兒院門口沒有抱走的小嬰兒，否則她怎麼會和小含長得一模一樣，沒有想到她竟然長這麼大了。

　　我當時就呆了，難道我不是媽媽親生的女兒，而是他們在外面揀回來的孤兒，而且還有一個妹妹？我準備沖出去問個清楚，門卻「砰」地一聲關了，他們好像又有事出去了。我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對，爸爸媽媽從小到現在一直很寵我，我怎麼會不是他們的女兒呢？如果真是那樣，上天給我開了一個多麼大的玩笑，我的親生父母為什麼會丟棄我？

　　我靜靜地坐在書房裡，回想這二十年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某些片段，突然發現其實並不是完全沒有蛛絲馬跡可尋……

　　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那天是我上小學的第一天，當你第一次走進教室時，所有同學都被你吸引了，我也不例外，因為你有一雙很漂亮的藍眼睛。你的眼睛向四周看了看，然後定在我身上，很欣喜地走到我身旁叫我「小雨」！

　　我很高興，卻並不知道你所說的小雨是誰。你非常興奮地給我講漆黑的夜晚，講下著雪的樹林還有路邊的布娃娃，然後問我難道不記得了嗎？

　　你所說的小雨會是爸爸口中的那個妹妹嗎？你們曾經在樹林裡見過一面，所以你誤把我當成了她？我搖頭對你說，我是小含，不是小雨，不過你卻固執地認為我是小雨，並且天天跟在我身後偷偷叫我小媳婦，當時的你多麼可愛又多麼可恨啊！

　　……

　　如果你見到的小雨和我長得一模一樣，我真的就不是爸爸他們的女兒了？十九歲生日那天，你讓我到禮品店親自挑選禮物，我照鏡子的時候，突然發現裡面有兩個自己，因為我背後的女生似乎有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我嚇了一大跳，轉過身，但是那個女生已經走出門口了，我想追出去，你卻叫住了我，我就一直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後來也就慢慢地淡忘了，原來那次我真的碰見了一個和我長得酷似的人。

　　也許無數次，我和她都在人海中擦肩而過，只是從來沒有察覺到……

　　勒風，也許她就是你當年遇到的小雨了，我不是你童年記憶裡的那個小雨，但是，你還是喜歡我的，對嗎？

　　信寫到這裡沒有了，我恍然清醒，當年在樹林裡碰到的小男孩真的就是勒風，那他為什麼不承認呢？他也是一直沒有忘記小雨？

　　我再回想十九歲生日的那天，易凱聖確實曾陪我到一家禮品店買禮物，原來我跟我的姐姐竟然有過一面之緣，只不過終究在人海中擦肩而過了。

　　夜已經很深了，窗外漆黑一片，黑暗中，我感到有一雙眼睛似乎在悄悄地窺視著我，是Rain嗎？我感到有些害怕，但還是接著看下一封。

　　風：

　　我終於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了，原來我真的不是爸爸媽媽的女兒，可是這也沒有什麼關係，他們一直對我視如己出，給了我一個完整的家，我永遠會把他們當成自己的親生的父母來看待。現在我唯一放不開的是我的妹妹，也許他就是你曾經念念不忘的小雨。

　　自從知道她的存在後，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在牽引著我們。前幾天過馬路的時候，我又看見她了，她撐著一把傘不停地向這邊張望，我跟她遙遙相對，中間只隔一條馬路。你知道那種奇怪的感覺嗎，我仿佛看見了另一個自己，另一個很不開心的自己。綠燈亮的時候，她卻不見了。回來後我就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有許多不同的場景，有時在大街上，有時在公園裡，有時在電影院——當你牽著我的手的時候，我總是能感覺有一道憂傷的目光在注視著我們，我四處去尋找那道目光，就看見小雨，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在不遠的地方偷偷地哭泣，遠遠地，她好像在說，姐姐，我很不快樂，很不快樂……我忍不住走到她面前，問怎樣才能使她快樂，她的目光就投向了你。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