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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除了木欣欣,萬遂不會邀請第二個人,這一點連笑都看得出來,木欣欣卻懷疑了他。木欣欣直至終了,都不會出現在舞會上,這一點連笑也看得出來,萬遂仍靜止地站著等待。

  連笑忽然發現自己有了短暫的全知全能的能力,但是卻很悲涼,喜怒哀樂裝在一個密封的瓶子裡,你充其量只是看見了,卻沒有打開蓋子的權利,也嘗不到。木欣欣和萬遂的命運是可以互相觸碰的,連笑才被隔在另外的玻璃缸裡。

  萬遂的身影帶一股不可抑制的寂寥。萬遂之前的戀愛都沒有侵入肺腑,男人得意他的勝利了,女人得意她的逃避了--以為愛情就是這種雙方都滿意的"相知相契"。他從來沒有嘗過這樣的痛苦。

  有人被希望趕緊出現,有人被祈禱千萬不要出現。結果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人聲音恰時在背後響起:

  "舞會辦得很好。"

  是沐垂陽的聲音。連笑背上的寒毛全起立,她有些懼怕回頭,她想打住。如果畫面在這一刻不負責任地全黑,只有一個雪白耀眼的"完"字有多理想,可是生活這齣戲的導演像馴獸師一樣拿著皮鞭站在後面,逼著情節前進。

  連笑心中流轉過許多念頭,調整了一下表情,笑盈盈地回頭。

  沐垂陽說:"我差一點沒有認出來你。"

  連笑說:"我多麼好認,全場只有我一個穿褲裝的女生。"

  她穿一件白色的高領無袖毛衣,和黑色長褲,長髮盤在腦後。她笑道:"今天這麼重要的場合,我總得穿得像一個校長。我們看起來是不是像母子?"

  沐垂陽還是穿著校服,是連笑第一次看到他時--第一次在報紙上看到他時--的那身。藍黃相間的毛背心和深色的長褲,一種冷峭的斯文。但他今天沒有戴眼鏡,深邃的眼睛明燦神采了許多,裝下了日月星辰。

  連笑用手在他眼前晃一晃,說:"你不戴眼鏡看得見嗎?"

  沐垂陽說:"其實,我的眼鏡是沒有度數的。我戴是因為怕麻煩。"

  連笑乍一聽覺得有語病,仔細一想才笑了,不戴眼鏡的他一定是煞到太多女生,他戴眼鏡是為了擋桃花。

  她笑道:"你演近視演得真好,你不說我還以為你是個大盲人,視力接近於零呢。你除了會演近視還會演什麼?"

  沐垂陽靜靜地看著她,孤傲冷靜的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連笑反而被他看得心虛,語無倫次道:"你怎麼忽然來參加舞會了?哦,我忘了,是我邀請你的。但是你也可以爽約的,你爽約我其實會更加愉快。按理說,既然你不想來,應該爽約才對。"思想簡單的人腦袋一亂是最痛苦的事,于自己于觀眾都是。

  沐垂陽也伏在欄杆上看著舞池,突然說道:"我其實想來。"

  連笑頓住,問道:"為什麼?"

  沐垂陽做出一個邀請的動作,說:"因為我想跳舞。"

  連笑被沐垂陽牽下臺階,大家自動地在舞池裡給他倆讓出一個圈來。

  這時,音樂變成了小提琴,沐垂陽怔了一會兒,說:"我不喜歡小提琴,那些音符汩汩地流著,所有值得留戀的,我好像都把握不住。"

  連笑聽見後,慌忙別過臉,說:"既然你不會跳,我就帶著你吧。"

  沐垂陽把手搭在連笑的腰上,說:"又是名師手把手?"

  雖然不敢說是名師,但連笑參加過社交舞蹈訓練班的--那時候她篤定自己會嫁給王子,靈魂被收攝在色彩鮮豔的立體童話書裡,只是得記住第一個條件就是不要在跳舞時把王子踩成豬頭--她跳華爾滋是強項。

  待到真正開始跳,連笑才發現沐垂陽才是真正的高手,他身段靈活高雅,舞步精准得像電腦操作出來的。有好幾次,他的鼻息咻咻地掠過頭頂令連笑亂了腳步,都被沐垂陽救了回來。連笑初中時就停止了學舞,但她和沐垂陽異常合拍,讓她覺得自己仿佛在被遺忘的夢中溫習過這種緊隨和旋轉。

  一個前踏,一個後退,兩個交叉步之後,沐垂陽輕聲說:"now,dip。"

  於是連笑往後仰,沐垂陽一隻手在背後承托著她的腰。終於得無可避免地對視著,連笑望進他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然後自己的臉忽然模糊了。是自己哭了,不是沐垂陽。沐垂陽輕輕地把連笑拉起來,連笑幾乎立刻就掙脫了他的手,逃到人群裡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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