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站女孩(31)_邱俊

三十一

　　羅娜家人都沒有責怪我，但我看著羅爸爸羅媽媽白髮人送黑髮人哭得傷心欲絕的樣子，我仍然內疚得痛心。

　　羅娜的葬禮完後我回到自己的家裡，一推門，灰塵撲面而來，門縫下塞滿了各種信件，我無神的掀開布罩坐在沙發上，看著我的畫架，我得為羅娜做點什麼，要不然我的良心不安。於是我到公司報到，交接完後請了一個月的假，回來經過樓下就買了幾箱速食麵。

　　我找到上次繪畫剩下的那張大畫布，腦海裡羅娜在KTV酒桌上對我講那番話的神情像雕刻上去一樣，她當時是如此的悲傷與難過，唯有借酒壯膽才敢向我一吐初衷。

　　然後我就這樣日以繼夜的畫著回憶裡的娜娜，像是站在娜娜當時的頭頂，俯視著娜娜內心的痛苦。餓了我就煮一鍋速食麵吃，困極了就倒在沙發上睡一會兒。

　　我這樣描繪著娜娜，眼淚一次又一次模糊我的雙眼，回憶一次又一次將我擊倒，我一次又一次的畫不下去，但我流著淚堅持了下去，畫面上的娜娜栩栩如生，手支著頭，傷心垂淚似乎還在說：「我知道，在你的心裡，一定覺得我不配喜歡你！可是，只是我不計得失的愛著你。能這樣看著你就很開心，你就不必知道我每天回去……一個人想著你有多難過。」這每一個字都像是刻在我心裡的碑文。

　　畫完了以後公司給我的假還剩二天，我打掃完房間，拿著那堆信一一拆看，大多數都是什麼產品推銷呀的垃圾。

　　有一封是深藍的，她的心理診所開業了，叫我回來後給她聯繫。

　　有二封是周教授的，講我的畫參展了，獲得了獎項。第二封說去我的公司打聽過了，問我為什麼出差也不打聲招呼，我的那幅畫影響較大，畫評界有褒有貶，爭論很大很久，有國外某收藏者想購買，周教授不便作主。

　　我想了想，一切歸於平靜了，只要是我所動心的，最終就會失去，我還是適合做回我的枯木君。

　　托運回來的畫，我將風景畫全掛在了客廳兼畫室裡，唯有羅娜的那些我掛在了另一間屋裡，看見我就會難過的。

　　做完這些，我去了周教授家，小周看見我這樣子，也沒有跟我胡鬧了，我知道現在的我一定非常的憔悴，周教授一眼就看出來我的精神狀態不佳，其實任何人都能很容易的看出來，何況是一個藝術教授。我已經二個月沒有刮過鬍子，頭髮自從進山就沒理過，現在已經很長了。

　　我告訴了周教授所發生的一切，周教授安慰了我幾句，拿出一大包雜誌和報志，上面都用紅筆醒目的標了圈。全是關於我那一幅畫的評論文章，看起來影響挺大。

　　周教授問我：「我知道你很難過，但事已至此，悲傷是難免的，年青人還是要向前看，如果你真的把繪畫當成自己的事業，那麼現在你的事業已經開始了，很多人對你的畫評價相當高，我不希望你因此消沉下去。」

　　我默默的點點頭。

　　「去那邊有沒有畫？」

　　「畫了很多，托運回來放在我的房間裡。」

　　「好，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青藍，你也一起來。這些評論文章可以拿回去看看，但是不要管別人怎麼說，畫自己想要畫想要表現的東西。」

　　25

　　周教授一進畫室就看著仍然在畫架上的羅娜的畫，小周也怔怔的看著眼圈都紅了，我知道出於藝術欣賞的角度，這是一幅能觸景生情的作品，明亮的暖色調，對比著無比悲傷的娜娜，我自己看了一眼，淚水就又止不住的流下來。小周看見我流淚，也靠著牆流下同情的眼淚。

　　周教授說：「孩子，你終於長大了，記住用你的心去觀察，用你的心去畫。雖然是局限於你個人的感覺，但表現出來能引起共鳴，也就是眾人的同感了。這確實是一幅非常感動人的作品，現在這種發自內心流露感情的畫作已經非常少見了。」

　　周教授和小周妹妹又看了看其它的風景畫和另一間屋裡以羅娜做模特的畫，然後又回到客廳看著那幅羅娜的畫，然後叮囑了幾句才離去。臨走出門周教授又說：「我明天去給你聯繫一下，以前段時間的輿論加上你現在的這些畫，看能不能儘快給你在藝術館辦一次個展，我過二天就會再過來看你的。」

　　周教授走了以後，我拿起那些評論我的文章看了看，有一篇比較尖銳，說我的整幅畫就是仿照維米爾《窗前讀信的女子》的假劣品，從整個構圖到佈景，連玻璃上的倒影都是模式等等，一些評價好的莫非就講的表現出了鮮豔奪目的色彩，什麼楚楚的表情恬靜然而又有豐富的內心活動，再或者說詩意在畫面外，意猶未盡之類的話。我翻了幾篇就沒看了，以前的那種感覺再也找不回來了，我笑了笑扔到垃圾袋裡，這些現在對我來講已經毫無意義了。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