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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當她一頭紮進男生宿舍,裸著上身或者只著一條小三角短褲的男同胞們沉默了幾秒鐘,然後走廊裡一片雞飛狗跳鍋碗瓢盆落地的聲響以及不大不小被門掩上的興奮的叫聲。尹安走在到處都是一模一樣房間的走廊上,猶自喘息不定。她心急如焚,只是因為聽說他病了,腳下就不由控制要來看他。

  不知道他住的房間,不知道如何能找到他。她走過的身後,都有一扇門打開,幾雙眼睛擠出了門框,打量著她。說實話,此時的她,看起來也的確狼狽不堪:臉上紅一塊白一塊,頭髮粘在額頭上,還有大顆的汗水往下掉。T恤裙子都被汗水濡濕了。這麼熱的天氣裡一路跑來,還在微微氣喘。她走到一扇沒有關上的房門前,停了下來。

  房間裡,一張窄窄的單人床上,紀染氣若遊絲地躺著,半睜著眼睛,看著她。

  她一下子哭了,在男生宿舍的走道裡,在紀染宿舍的房門前,在她第一眼看到虛弱的他,在他靜靜地注視著她的時候,她控制不住地,狼狽而又無助地咬住了嘴唇,卻還是忍不住縱聲大哭起來。

  周圍的男生們都愣了。他們沒想到等來的驚喜竟然是一隻灰頭土臉的醜小鴨的一場悲情劇,而不是高傲美麗的白天鵝一場傾城之戀。他們面面相覷。唯獨紀染,強撐著支起身體,注視著蹲在房門前哭的淒淒慘慘的尹安,眼底湧起一抹溫柔的笑容。

  尹安哭完了舒服了,擦了擦眼淚,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看到紀染想起來,慌忙沖進去扶住他,連聲讓他躺好。此時此刻,那些恩怨情仇早已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他看起來那麼憔悴那麼虛弱那麼孤單,像是一個被遺棄的孤兒,讓她渾身充滿著母愛的光輝。她不讓他多說話,只義正言辭地數落:「生病的人只需要好好養著,別起來,就這樣躺著吧。其他的交給我來做,這裡又熱又悶環境又差,不適合養病。你不願意去醫院?那也得改善環境。哪個是你的毛巾?盆呢?」她拿起臉盆闖進洗漱間打了一盆涼水回來,拎起暖瓶發現是空的,二話不說又沖到樓下開水房打水,結果發現沒到開門時間。垂頭喪氣地回來,紀染一直安靜地躺在床上注視著她。她擰乾了毛巾,手足無措地站著,在七月的太陽光下,後知後覺地紅了臉。直到此時,紀染才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紀染無聲地說,傻姑娘。他寂滅的黑眸終於有了一絲光亮。

  尹安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她低下頭去沒有說話。

  尹安床前孝子一般照顧了紀染一周。在紀染即將康復的時候,她終於買到了回家的票。

  走的那天,天氣有點陰沉。尹安背著一個大背包,手里拉著旅行箱,到了地鐵站的時候,遙望了一眼男生宿舍的方向,歎了口氣,就要轉身進站,卻險些與人撞倒。她正不爽,抬頭剛要教育對方兩句,在看到他的臉時,突然所有的話都梗在了喉嚨裡。嘴裡只有一個氣流,你……

  紀染只是笑笑,接過她手裡的箱子,一聲不響地往前走。尹安站在原地暗自糾結了一會兒。這次回家,她誰也沒告訴,走之前也只是看紀染恢復得差不多了,把東西都清理了一遍,坐在床邊看了很久他的睡顏,末了實在沒忍住,偷偷親了他一下。當時她在想,機不可失,說不定以後再也沒這麼好的天時地利了。她把嘴湊到他的臉頰旁時,憋住了呼吸,緊張得連牙齒都在顫抖。那時他那麼安靜地躺著,呼吸平穩,氣息綿長。她眼睛一閉牙一咬,英雄就義一般湊上去親了他一下,轉身就跑。

  她不是膽小如鼠,只是無法再鎮定如初地面對安靜無害地睡去的他。

  他是怎麼知道自己要走的?他當時是不是真的睡著了?這些問題在她心底蠢蠢不安地動著,一遍遍地拷問她的內心。她偷偷地抬眼看了他一眼,正好碰到他看過來的墨黑眼眸,她馬上做賊心虛地移開視線,滿臉通紅地裝作若無其事。

  紀染勾著嘴角,眼底有一抹溫情的光澤。

  一路上,尹安都在努力避免與他視線的直接碰撞,但是這突然之間變得困難了起來。她小心翼翼地掃過他身上的視線,總是會不期而遇地撞到他的視線。他的嘴角總是帶著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叫她面紅耳赤地移開視線之後,還在心底不斷地嘀咕,這個人怎麼了?突然之間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最讓尹安手足無措的是在月臺上,面對著一節節車廂和來來往往的人,紀染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在直接而赤裸地注視了她那麼久,這個丫頭都後知後覺沒有發現,只顧自己左顧右盼期望時間快點過去,他只好暗自歎口氣,然後像她曾經做過的那樣,突然走近她,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害羞的時候,突然低頭親了她一下,然後迅速放開了她,退到一步開外的地方,抿唇笑著。

  尹安癡癡傻傻地在原地呆愣了一會兒,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看著紀染的時候,眼裡已經蒙了一層水汽。這算什麼?她勉強抑制住心頭不斷拱動的心臟,旁邊的男孩已經春風和煦一般地笑了起來:「傻姑娘,回去的路上小心些,別睡得不省人事。無聊的話就給我發短信,到家了記得給我打個電話報平安。」

  給他發短信打電話?她尹安憑什麼?想著,尹安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五味陳雜地注視著他,然後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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