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數三秒說愛你(27)

二十七

　　林百伺機進言：「其實價值觀是太書面語了，簡單點說，就是……比如我吧，我要是喜歡一個人，就要從一而終死而後已，但是如果我喜歡的不合情理不合世俗規範，那我也得三思掂量一下對不對？」

　　尹安被他弄笑了，「你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情了？」

　　「不是我，」林百就差直接說出真相了，被她的冥頑不化氣得手抖，「你真不明白我什麼意思？」

　　尹安笑：「明白啊，你喜歡一個人，但是有悖常情不能喜歡，所以你很痛苦。」

　　說了半天，倒成了他做了小三天理難容？林百覺得自己難控的火氣又蹭蹭地往上竄，所以拼命穩住方向盤，轉過頭來準備說教，卻被尹安的一個手勢打斷：「前面巷子右拐，啊對了就是這裡。謝謝你送我回來啊。」

　　林百依她所言將車子靠邊停了，還沒來得及說話，尹安又對著他笑了笑：「也謝謝你的故事。回去的路上小心。」

　　就這樣，他的話一句都沒有說出來，就被橫空腰斬了。尹安下了車，跟他說了再見往回走，剛走了兩步，就聽到身後一聲師父的叫聲。她回過頭來，看到林百大大的笑臉。這個放蕩不羈的公子給了她一個大意外：「你不打算請我上去坐坐？」

　　那一瞬間，驚訝的不止尹安一個人。林百在心底千百遍地問自己，真的有必要搭上自己的青春和身體以及一個夜晚的時間，來教育這個榆木腦袋的女人嗎？還沒下結論，就看到尹安繼續笑容滿面地朝他揮了揮手，轉身走了。

　　他呆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要追上去來個霸王硬上弓還是乖乖鑽回車子乖乖回家。這個女人為什麼總是會讓他措手不及呢？還沒糾結完，他就找不到尹安的身影了。剛才，她乾坤大挪移了麼？

　　他悻悻地又看了幾眼那個黑魆魆的入口，才鑽回了車子。

　　社區的夜依舊有些黑。門口的路燈壞了，還沒有修。路兩邊栽滿了年代久遠的槐樹，滿樹葉子的茂盛模樣，在微風的夜裡，黑影湧動，仿佛成千上萬的人頭攢動。

　　尹安被黑暗中伸出的手一下子拉進了懷裡，叫也叫不得，只覺得自己渾身軟綿綿的，臉龐一陣陣發熱，腿又酸又軟，撲鼻而來的溫暖在她呼吸停滯了一刻之後，才重新回歸六位。她沒來得及反應沒來得及思考沒來得及恐慌，就聽到了那個讓她魂不守舍的聲音。那個略微帶著點嘶啞，曾經讓她為之著迷也為之肝腸寸斷的聲音在黑暗的夜色裡顯得低沉而無助。他急促地說：「別叫，是我。」

　　是我。在時隔兩年之後，重新守候在你回家的路上，情不自禁地把你抱在了懷裡。

　　你聽得到嗎？我的心跳聲，我的血脈迅速奔流的呼嘯聲，我的皮膚都在叫囂著，尹安，我想你，想你，想你。

　　尹安。

　　尹安，尹安啊，讓我叫叫你，在這寂靜無聲讓人崩潰的夜晚，就讓我叫叫你吧。曾經的無數個夜晚，我勾畫了無數次的場景。我要把你的頭埋在我的胸口，讓你細碎的牙齒噬咬著我的皮膚，讓你悲痛欲絕地流淚看著我，目光裡滿含對我的恨。我知道你恨我，就如同我愛你那樣地恨我。

　　可是，我不能不來找你，兩年了。我忍了兩年。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怎麼能控制得住自己不來找你？

　　紀染聽到自己的心臟在抱到那渴望了很久的身體時所發出的呐喊，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她的臉，借著月光的清冷光輝，想吻下去時，卻看到尹安一張潮紅的臉上，眼睛幽黑而漠然，一動不動地盯著他。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被尹安打斷了。尹安不知道那些力氣怎麼突然間又都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她決絕地推開了他，緩慢而堅定：「對不起，不過我想你肯定認錯了人。」

　　她轉過身去，鎮定自若地往院子裡走。紀染在她身後，絕望萬分地看著那個瘦削的背影。「尹安……」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叫道。

　　那抹背影僵了一下，又很快地走了。她走得很平穩很鎮定，就如同一場平凡的偶遇，打過招呼之後各自散去。她沒有絲毫的不適。

　　紀染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慢慢地走進了樓道。

　　月光落了一地冰涼。

　　紀染站在槐樹的黑暗裡，在心底數著她上樓的腳步聲。他遲遲沒有離開，一直等到那扇窗戶亮起了燈。他嘗試著往前走了兩步，想離那扇窗戶流淌出來的燈光更近一些。

　　他，終究還是傷她不輕。

　　那麼，尹安不打算原諒紀染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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