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地水鸞宮明月姬 | 上頁 下頁
二十三


  我心頭酸楚,卻總有一種奇怪的念頭冒出來,這件事從頭到尾,好像有一點說不通的地方,到底是哪裡?

  我怎麼想也想不出來。

  忽然身後有細微的響動,我回過頭,問了一聲誰?

  一隻鳥從頭頂上飛過,帶出了一片濃重的陰影。

  趙淩宣似乎向那響動的地方笑了一下,慢慢地伸了個懶腰,往他的書房走去了,這個人與我一樣地深墜魔道,我救了他,也害了他,如今就只能成全另外兩個人,而拖著他一起往地獄下面去。

  我美麗而乖懨的哥哥,終究還是地宮裡的人。

  在林中一直坐到了天明。

  太陽慢慢地升起來了,我眯起眼睛看著它,曾經我多麼天真,以為陽光下面就會有幸福,那些曾經的曾經,像長著翅膀的鳥兒一樣離我遠去了。

  我站起身來往住處走,迎面見阿橋飄然無聲地過來,她真的是在飄,我往她腳下看,還好,不是鬼:「阿橋。」我扶住她的臉,讓她把目光面向我。

  「你聽我說,趙淩宣對你不是真心的,你和林信兩個人想辦法逃走,我會拖住趙淩宣……喂……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

  她忽然笑了,那一笑光豔四射,我幾乎眩暈。

  她摸了摸我的頭。

  為什麼每個人都喜歡摸我的頭?

  「南瓜。」

  我氣得當場瘋掉:「去死,你才是!」

  「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說……」

  「什麼?」我瞪著她。

  她的目光神情款款,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南瓜營養豐富……」

  啊啊啊啊啊……

  「你再說你再說……」我追著打她,她平時懶洋洋的不愛動,但其實跑得比我快多了。一閃身就不見了蹤影。

  我在原地喘大氣,真是好心不得好報,這幫爛人,再管他們的事我就是禽獸!

  「在阿橋的家鄉,南瓜是對小姑娘的昵稱。」忽然有人在我背後出聲。

  我猛地回過頭,見那個臭和尚正在旁邊悠哉地偷笑,我氣不打一處來:「那男孩子叫什麼?青瓜,西瓜,還是冬瓜?」

  「不用這麼太計較吧。」

  「別摸我的頭!」我警覺地跳到旁邊去。

  我討厭他們看我的眼光,我寧願當壞蛋,也不想被當成笨蛋。

  「五年前我曾見過阿橋。」

  「啊?」我吃了一驚。

  「她比現在更漂亮。」

  我默,一忍再忍,實在忍不住開口:「有一句話我早就想問你了。」

  他看著我,眼光亮得像初升的太陽,一笑就微彎起來。

  「你到底為什麼說自己是個和尚啊?」

  「你想知道我的事?」他靠近過來。

  我退後一步。

  「對我很好奇?」他再進。

  我再退:「沒……沒有……」

  「日日夜夜輾轉反側?」

  「胡說八道……」

  「一想到我的名字就痛心不已?」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名字。

  「嗯……」他捏著下巴點了點頭,很堅定地下了定論:「這就是愛。」

  我當場倒塌,去死吧,自戀狂。

  「不過我不能愛你。」他扶著樹,很沉痛地側過了半邊臉,一抹烏黑的劉海從額頭上垂落下來,「我背負著太過沉重的使命,天道輪回,世間百態,讓我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應付那些愛慕的眼光,註定是要辜負你們……」

  「喂……」我忍無可忍,「你再不說我走了啊。」

  他立刻從沉痛的意境中解脫出來:「說什麼?」

  「當然是阿橋的事。」

  「哦哦,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因為她父親的事神智瀕臨崩潰,皇帝讓我給她催眠,以保她不至於瘋狂。」

  阿橋父親的事,隱約好像聽林信提起過。

  我正皺著眉頭思忖,聽和尚頓了一頓才說:「並且,他要連阿橋和信陽王兩情相悅的記憶一併抹去,催眠本是邪術,天長日久極傷身體……我一再確認,他十分肯定……要脅我事成之後就要退出中原,否則一見必殺……」

  「那剛剛阿橋她……」

  「我已經給她解開了法術,告訴了她真相。」

  難怪阿橋剛剛並不理會我,原來林信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林信。不是,應該是趙信。

  大宋皇帝趙信。

  那個平和的安靜的溫柔的男人,他也有他的惡毒,從不是我想像中的好人。

  難怪他會說:「狼大並不可憐,因為他也是一隻狼,而不是羊……」

  我茫然地望向那和尚,他的眼神裡有不可言明的憐憫,什麼好人,什麼壞人,什麼正義,什麼邪術……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我自己一廂情願地妄想。

  不管了,我什麼都不管了,隨他們去吧,反正多少年前就曾有人說過,自作孽,不可活……

  我迷迷糊糊地往屋裡一鑽,睡了一天一夜,醒過來,又接著睡。

  總想找點什麼東西讓自己麻痹,我從酒窖裡偷來許多酒,夜夜笙歌,日日求醉,我已經分不清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那天色明瞭又暗,暗了又明。

  昏昏沉沉中好像有人摸我的額頭,我睜開眼,見玉字一臉擔憂地望著我:「你都睡了好幾天了。」

  我的眼淚忽然就落下來。

  「玉字玉字。」我把臉靠在他手上。

  他抹去我臉上的淚珠,聲音很輕很輕:「不管出了什麼事,我會在你身邊。」

  我相信玉字所說的,我相信他,雖然是這麼廉價的東西,可是我能給他的也只有這微不足道的信任。

  「剛剛信陽王派人送來帖子,請林信往望海樓上一聚,他已經過去了。」

  我吃了一驚,猛然坐起來:「什麼?」

  玉字臉色不自覺地沉下來:「他已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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