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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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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英傑所站的安全出口那兒,一轉眼就多了二十來人,手上都有傢伙,跟拍動作片似的。一窩蜂地往舞池的一角沖,全場的燈都亮了,音樂還不斷地嘶吼著,掩蓋了尖叫聲和打鬥聲。 葉子一扯我後腰,把我整個往桌子底下塞,我倆不住地拉對面薛瞳的裙角,讓她下來。可薛瞳就跟一尊泥菩薩似的一動不動。葉子急了,硬是爬上去把薛瞳按下來。薛瞳幾乎是癱在我身旁,臉色煞白。我拍著她的臉頰叫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葉子又下來了,抱住我倆在這圓桌底下緊縮著,有幾個來不及逃出去的客人也蹲到我們身邊。穿過窄小的縫隙,我看到李英傑,剛剛拿煙的手裡握著把砍刀,不住地揮動。黑色背心上濺染了鮮紅,那張扭曲了的臉,佈滿了狠辣,渾身散發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暴戾,那是一個我們根本不認識的李英傑。 薛瞳的淚滴到我的手背上,滾燙滾燙的。我知道她不是怕,而是寒。親眼看到另一個世界裡的李英傑,一個我們永遠無法理解也決不可能融入的世界。葉子抱著我的手更緊了,她也看見了薛瞳的眼淚,在我們的記憶裡,薛瞳是從來不哭的。堅強帶刺的薛瞳,蒼白顫抖的薛瞳。她的淚就跟刀子似的,劃在我心上。 不記得打鬥什麼時候停止,我們跟著一群人逃命似的跑出PUB。外面的陽光很刺眼,薛瞳慘白的臉色沒有好轉,我們去了葉子家,葉子爸媽去了浙江,一進門薛瞳就往洗手間跑,吐了個乾淨。 我和葉子也強壓著反胃的感覺,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癱坐在沙發上。薛瞳從洗手間出來嘴唇都白了。葉子硬撐著遞給我們每人一杯冰水,緩了好半天才開口。她說其實想想,咱們也不是第一次見人打架。初中高中,羅昊、展翔哪個也不是省油的燈。我說是啊,也沒少見血,展翔那次和Z中幹架,頭破血流的,咱不是足足跑了半個月的醫院。 薛瞳笑了,比哭都難看。她說:"沒事兒,你們不用安慰我,又不是十五、六歲的丫頭片子。"看著虛弱的薛瞳,我的眼淚當時就下來了,葉子低著頭一聲不吭,其實三人心裡明鏡似的,都明白剛才看見的決不是普通的打架鬥毆。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薛瞳選擇了遺忘。把自個兒扔杭州玩了一圈回來又容光煥發,繼續談她的小戀愛,我也就跟著沒心沒肺地把那檔子事兒甩到了九霄雲外,看見李英傑仍然把自個兒當他救命恩人似的顯擺。可是葉子,只有葉子變了,她很少給李英傑好臉色看,有一陣子甚至和薛瞳鬧得很不愉快。 慢慢的李英傑開始有錢、有人,變了很多,只有對薛瞳始終如一,至少在我和葉子眼裡始終如一。可他的世界從來不讓我們靠近,我們從沒見過他的朋友、同事。好幾次晚上一塊兒吃飯,接了個電話就藉口要走,身上無故總是多出傷痕。薛瞳也只是知道他有個外婆曾經住在北海公園附近,父母離婚後杳無音信。 所有的一切像是預示著什麼,卻又讓我無法捉摸。這種不祥的徵兆終於在寒假前爆發,有天葉子給我打電話,帶著哭腔,她說:"珊珊,你快到我們家來!快過來!快點!別問為什麼!" 我扔下電話就往樓下跑,打了輛車直奔葉子家。當時葉子和謝天博、楚昭楠那事兒正鬧騰在火頭上,又無緣無故殺出來個段雪,我還以為是他們出事了。 一進屋我就知道猜錯了,薛瞳躺在沙發上,蓋著條毛毯,眼圈紅紅的,葉子那臉色我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形容了。我心急火燎地問怎麼了?葉子轉頭看著薛瞳,薛瞳沒有抬頭,帶著哭音兒說:"我懷孕了。" 我跟讓馬蜂蟄了似的又問了她一遍,雖然這年頭,學校裡類似的事兒海了去了,要發生在任何一個人身上我都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可那是薛瞳,是比我還"封建"的薛瞳,我不能接受。葉子也一樣,脹紅了臉問薛瞳,打算怎麼辦?薛瞳說不知道,她真不知道,李英傑最近不在北京。 葉子一下子就蹦起來了,她說:"我操!你不是想生下來吧?那可是一條人命!一條人命,李英傑這孫子!出了事兒躲龜殼裡眯著去了?還是收債收到河北了?就不知道給自己積點德……"我從沒見過葉子這麼生氣,也隱約從葉子的口氣裡聽出點岔頭來。 薛瞳哭著說:"不是,我沒跟他說懷孕的事兒,只就看場子的事跟他攤牌了,前天我帶他去我爸公司走了一圈,讓他把工作辭了,安安穩穩謀份差使,找機會跟我家裡把關係挑明瞭。他說考慮考慮,接了個電話就走了,這回走得挺匆忙,我擔心他出事。" 平時我們仨遇上大事兒都是薛瞳拿主意,小事兒看葉子的本事。可今天看著失去理智的葉子和一片混亂的薛瞳,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薛瞳:"這事兒你肯定嗎?"她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把我們最後的希望掐滅。 我說:"現在離寒假還有二十多天,你乾脆從宿舍搬到葉子這兒來,就說為了複習。這二十天李英傑一定會露面,我們先等等看,這個孩子絕對不能要,不然你這輩子就完了!小北京人多眼雜,等到了寒假我們就說去浙江看葉子爸媽,去那邊把這事兒辦了。"薛瞳只是一直哭,一直哭,為今之計葉子也只好點頭,我們都沒有想像中來得成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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