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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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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間頭皮發麻,看著那張酷似薛瞳的臉扭曲著,有種錯覺,就像回到六年前那個冬天。蒼白無助的薛瞳躺在醫院的手術臺上,旁邊是不知所措的葉子和淚都流幹了的我。 看我臉色慘白慘白的,羅昊說:"沒事兒,一切有我呢。"說完把我抱得更緊了,我的臉色也更白了。因為我想起第一次他這麼說的時候,就是薛瞳出事的那天。 也就一兩分鐘,幾個穿深色西服的男子帶著個醫生進來了。為首的那個男的背對著我們,一直讓醫生救"薛瞳"。直到醫生給她打了針,保證沒問題才勉強鎮定下來。 那男的背影在眼前晃,模模糊糊好像夢裡的影子。虛無縹緲地勾起意識深處的某種回憶。我不由自主地想轉過去看他的側臉,羅昊一直下意識地死攬著我。旁邊一個服務員在他耳邊低語了兩句,他這才回過頭來看我和羅昊。 他一轉頭,時間、空間好像活生生地被冰塊兒凍住了!我眼前一黑,很多白亮白亮的星點從這張熟悉的臉上游離到四周,就覺得天旋地轉,狠勁兒掐了自個兒一把。認定了不是時光倒流,而是活生生的現實。 渾身的血液就跟有命令指揮似的,一個勁兒往腦門上沖。我臉都紅了,使出全身的力氣,一巴掌就扇過去了。耳光響得整間屋子都有回音,這是我這輩子最狠的一回,手掌都麻了,但還不夠!恨不得把眼前這人撕碎了咽進去。 所有人都傻了,他背後倆保鏢估計是嚇傻了,跟傻瓜似的瞪著我。不知道是因為太生氣還是剛才那一巴掌過猛,我的手直哆嗦,羅昊拉住我的胳膊,想把我擋在身後。 "我操!李英傑!你他媽婊子養的……"我撐開羅昊,眼睛都紅了。把這輩子從來沒罵過的詞全用上了!這二十年那些所謂的高等家教、氣質都滾蛋!我就跟一瘋婆子似的張牙舞爪,羅昊就在身後拼了命地抱住我。 "傑哥,傑哥!"那兩個穿黑西服的男的終於能動了,想上來拉開我。李英傑一抬手攔住了,他胳膊上一道長長的疤,跟蜈蚣似的在我血管裡爬。 李英傑杵在那兒半天,最後他說:"珊珊,我李英傑這條命是你的。" 這句過去常用來擠兌他的玩笑話,就跟針一樣刺得我耳膜生痛,我一嗓子就給頂回去了,"孫子,你他媽給誰裝義氣呢?你那條賤命你兒子填了!"說完反手給自己一耳光!這張破嘴胡說八道什麼呢!羅昊抱著我的手一僵,李英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真跟自然天氣似的,打完雷,眼淚比雨點還快地往外冒。李英傑看見我哭想替我擦眼淚,羅昊抬胳膊戒備地擋掉了。 李英傑說:"珊珊,能問你點事兒嗎?"那語調就跟我是他媽似的。我手機忽然響了,展翔的號,扔給羅昊接,我腦袋早就亂了,不知道能說出點什麼來。 羅昊說:"展翔,我們在318,抽空過來一趟,別跟其他人說。"我再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只好轉向李英傑。我說:"孫子,你不是要問我事兒嗎?那咱們就今天了!新賬老賬一起算!"押著他往外就走。羅昊也急了,一把把我拽回去。他說:"有什麼在這解決。"本來我就火旺,氣得直罵羅昊腦袋是不是讓人坐了?這裡有你什麼事兒啊? 羅昊勁兒也上來了,他說:"今天你別任性!"鉗制得我動彈不得,李英傑看看羅昊又看看我。最後他跟羅昊說:"我欠珊珊的,保證不碰她一個手指頭。你們能不能在隔壁等?"羅昊盯著李英傑的眼睛半天才慢慢放開我的肩。 我坐在地板上看著三四個人把那女的抬出去,她脖頸後仰,手腳自然地下垂著。關門的時候,長長的卷髮垂落下來,讓我有種錯覺,覺得那是一具屍體,薛瞳的屍體。 李英傑脫下西裝外衣,鋪在我旁邊的臺階上,示意我坐過去。我踩過那件價格不菲的衣服走到對面的沙發上。憎恨挑釁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其實我知道,最該恨的不是他。應該是我,因為我,薛瞳才會在十九歲那年認識她生命中第一個男人,因為我,薛瞳才會"死"得那麼慘。 遇到李英傑的那年,我十八歲。高考的壓力讓每一個背負著父母大學夢的孩子往來穿梭于學校和家之間,高考過後每一個人都拼了命地玩來補償。在瘋狂了半個多月之後,羅昊去了上海他爸的分部,展翔跑新馬泰溜達去了。我和薛瞳、葉子終於逮著沒人"管"了,準備先去KTV狂歡三天再各自"出走"。 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在KTV的廁所門口"撿"到急性闌尾炎的李英傑。誰都沒想到,他的出現會讓那一年就像夢魘一樣永遠留在我們三個人的記憶中。 那年他中專畢業,二十歲,身材高大,長著一張好看的臉。剛開始到一家酒店做服務生,踏實肯幹,最主要的是他身上有一種我們從沒有接觸過的特質。那是在艱辛的生活和成長中磨練出來的內斂、剛強和扎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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