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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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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諧的烏托邦 他再也不想在廣州繼續工作或者是戀愛了。 從這一天往上數,上一個女友在情人節那天離開他的時候,李小天就開始思考紙牌遊戲中的規則與潛規則。前女友罵他自私殘忍無情,在電話裡大喊他要是在面前的話,一定要抽他兩個耳光。他謹慎地保持沉默,他沒覺得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多毛病,他反而認為自己很聰明,擁有才華,有幽默感,由此他覺得上天就應該把線的另一頭系在一個更漂亮的女孩頭髮上。然而事實卻是,分手後,線的一段始終懸在半空。他給北京的朋友發郵件說他感覺自己像一特好看飛得特高的風箏,人人在下面仰頭望天卻沒一個人想接過來放。剛發送成功他就明白自己又在說傻話了,結果也是如此,他朋友不知從哪兒找來一張他所見到的最寒磣的風箏照片作為回信。朋友建議他玩連連看吧,照片下面一行話寫著—王子連公主,蘿蔔連白菜,反正那是個和諧的烏托邦。 於是他把單身以及不再畫畫導致的過分精力全都傾注在人家五六天就設置好的遊戲中,早上八點鐘一進公司打開電腦,他就沉迷於此,直到傍晚六點半公司電閘一關,他才戀戀不捨地從十七樓下去。給人家配對的感覺並不算壞。他在想月老是不是也因為百無聊賴才選此職業。強烈的孤獨讓他越來越怨天尤人,有天夜裡他甚至大叫起來,他再也不想把時間都消磨在一個都快坐黑了的椅子上。他決定一旦把這遊戲通關他便毫不猶豫地放棄薪水辭去工作。 他每天努力工作六百三十分鐘,連連看仿佛是吻不到的戀人,老是在接近幸福的一刻被打斷。最近的兩次中斷,前次是由於老闆的突襲使他慌亂中關了遊戲,後一次則因為停電,那天下午他們破天荒地放了假。 睡覺的時候他習慣地十指對接,乘地鐵時他想到要使車裡不那麼擁擠,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同一種人連起來拖出去。那天在電梯裡,七樓、十一樓、十二樓、十四樓,各下去兩個,他看著電梯上升的數字,回頭對陌生女孩說,現在,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了,不是嗎? 女孩警惕地向後退了一步。他還是莫名其妙地跟她到二十三樓再下回十七樓。 總要想個解決的辦法,他想,要是一輩子過不了關呢?他可不能一直這麼心安理得地拿薪水。他以六萬的年薪算了筆賬,他一輩子就這麼被三百萬買下來了。 他在最後一天為遊戲下載了一些簡體補丁。他認為自己瞭解每個怪物的形狀及名字,雖然那些昵稱都是他想出來的。因此他已經習慣于邊玩邊十分女氣的自語。 他用余光看到老闆進來後就沒再說話,不過老闆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視線外。 今天怎麼沒看到小恐龍,他又癲狂起來,七星瓢蟲也沒看著。 他聽到身後有濃重的呼吸聲,終於他知道為什麼在視野的範圍看不到老闆。還好,今天動物聚會來的並不多,他硬著頭皮連完最後一擊。 他回頭看了看老闆。天太熱了,他說,不做點什麼我會暈倒在這裡。 我想和你談談。老闆把他叫到了辦公室。你覺得我每天花五百塊錢雇你玩遊戲,合適嗎? 不合適,他很清楚怎麼回答反問句,所以我想辭職。 為什麼?老闆太客氣了,至少裝出一副令小天滿足的惋惜。 如果這是他唯一的一份工作,那一定是碰上最好的老闆了。雖然只給他結算了半個月的工資,那總比扣掉他的抵押金強。下電梯的時候他碰上了一件他從來沒有注意過的怪事,從十四樓、十二樓、十一樓、七樓各進來兩個人。 那我往哪放?他擠在角落裡想。 以每刻鐘為單位他製作了一份周密的時間表來享受他在廣州那間地下室的生活。可是辭職的三個星期全被那個叫幻影幽語的網友打亂,每天在電腦前與她進行十六個小時的網戀。一切都如見鬼著魔一般,居然只因為那邊談及見面的一句話,他就輕飄飄地買了一張從廣州奔向上海的火車票。 不過一上火車他倒是把精力暫時放在了17號的那個女孩。他塞給18號中鋪五十塊錢,悄悄和他換了位置。 晚點會下雨,他主動過去說。 她的目光從窗外轉移到小天的臉上,看了看他,又轉了回去說,你聽的是哪個省的天氣預報? 火車得在二十幾個小時裡穿過四五個省市,這使他窘迫起來。他點了一支煙,順著她的目光看見鐵路兩側的樹林。華南、華中、中南地區的,他還是狡辯了一下。 你真沒勁,她說。 他被逼得點起一支煙,看著乘務員的背影抽起來。 乘務員罰錢是有提成拿的,她提醒道。 據說舉報的群眾也有獎金。 她白了他一眼,回到鋪位上玩起手機遊戲。火車在穿過一條漫長的隧道後就看不到垂死的夕陽了。鋪位上晃晃悠悠的讓小天小睡了一會兒,一睜眼他就大叫起來,真的下雨啦! 她正在窗前吃泡面,回頭瞄了瞄,又低下頭吃麵條。小天爬下來穿好鞋子坐在她面前支著腦袋沒說話。二十年來我第一次和你這麼漂亮的女孩說話,他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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