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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事實上,校長是幌子,是葉廣川自動請調。他想他離開了,是放過何小卿,也是放過他自己。只要他們還在一處,流言便永遠不會平息。而他從眾人的視線裡消失了,那些人手裡捏著的把柄也就漸漸鬆動了,何小卿的生活才會恢復到從前的風平浪靜。

  回頭想想這短暫的聚散,他的確不該把成人的愛情糾葛添加到何小卿單純無瑕的青春裡,太自私,也太心狠。她還是要像八九點鐘的太陽一樣,每天朝氣蓬勃地升起,在她自己的時空裡,兜兜轉轉,按部就班。

  葉廣川走了以後,何小卿似乎散了心,生活一重一重的失望覆蓋了她最後一點天真。

  那天晚上,宿舍裡其他女生都去上自習,只有何小卿和陶夭夭兩個人滿懷心事。何小卿想著葉廣川,覺得他離她已經很遙遠,連想起來的時候,都變得如煙雲般縹緲。

  陶夭夭床底下積了滿滿幾箱舊書本,她翻出來,逐一收拾。

  箱子裡面還有些字跡工整的沒有寄出去的情書,是寫給宋朝陽的。她想起她寫那些情書時,一筆一畫戰戰兢兢的心情,卑微得可憐。

  現在,那些情書還是安靜地躺在幽暗的箱子裡,見證著她曾經癡傻的暗戀。於她而言,那夢,醒了,卻已是鬥轉星移,物是人非。

  對著情書怔了半晌,陶夭夭幽聲說,小卿,我可能上不了大學了。

  怎麼了?何小卿的情緒也一樣低落,卻還是打起精神問,你好好的,怎麼說上不了大學?

  陶夭夭把情書一片片撕碎,低聲說,我去公安局舉報了迷奸我的人,他手裡有我的裸照,如果他被抓了,裸照會在整個學校流傳。他們一直用這個威脅我,很奏效。可宋朝陽還在為虎作倀,我勸他回頭他不肯,我不想更多女生受害。

  你想清楚了嗎?何小卿正色說,裸照會掀起軒然大波,到時候你怎麼面對學校的老師同學?這是一招險棋,很可能把你的前途未來全都搭進去,你真的要魚死網破,不害怕嗎?

  我害怕。陶夭夭故作輕鬆地笑著說,你知道我一向膽子小,不敢去買衛生巾,不敢去買電影票,喜歡一個男生也不敢表白。我一直很自卑,做什麼事情都縮頭縮腦,沒幹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我猶豫了很多天,下了這個決心。我不能一直躲在蝸牛殼裡,我應該站出來,做我自己應該做而且有責任做的事情。一切後果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良心清白,那我做的事就是對的。

  何小卿沉默著,忽然發現陶夭夭勇敢而成熟,仿佛一夜之間,她就不再是那個央著她去買衛生巾的小女生了。她的勇氣,令她折服。

  她和陶夭夭說,我支持你。

  用良心做事,深夜捫心自問,無愧天地,就對得起自己。陶夭夭即便偶然落進泥潭裡,她也是泥潭裡開出的一枝純白蓮花。無論何時,何小卿會站在她身邊,哪怕她因為世俗的眼光為人所不齒,她相信,她是天使。

  何小卿站在原地,氣得渾身顫抖。隨即,她跑回宿舍抓出錢包裡的幾百塊錢,瘋瘋癲癲去學校商店買光了所有衛生巾。

  NO.10

  辦案民警很快找宋朝陽到派出所問話,宋朝陽說他什麼也不知道,他甚至從來沒有認識過什麼青仔哥。還說是陶夭夭污蔑他,信口雌黃。陶夭夭也沒有證據證明她被人迷奸,只有滿心屈辱和深深的不甘。

  宋朝陽從派出所出來,盯著陶夭夭恨恨道,你有好果子吃了!

  陶夭夭神情淡然地說,該心虛驚恐的是你們,我既然敢報案,就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我輸了,至多名譽掃地沒臉見人,你們輸了,是深牢大獄,斷送自由和光陰。你們的注比我大,看誰輸不起。

  她轉身離開,宋朝陽卻看著她的背影發怔。他從前認識的陶夭夭靦腆青澀,和他說話,要麼臉紅,要麼結結巴巴。從什麼時候起,她變得這麼果斷決絕,像從一塊泡泡糖一下子變成一塊生鐵。他陰險地想咬她一口,她卻強硬地要硌掉他的牙。

  兩天之後,蹲守在學校附近的民警抓到兩名張貼陶夭夭裸照的嫌犯,他們還是未滿十八周歲的孩子,原來在街上發治性病的小廣告,受人指使,到學校來貼裸照。他們交代指使他們的人是一個黃毛,很高,有點駝背,說廣東話,他先給了他們幾百塊錢,說事成之後再給餘下的錢。但沒有留聯繫方式,只說到時候有人會給他們。是什麼人就不清楚了。

  有時候,線索是有的,一條條擺在那裡,但哪一條也無法著力,無法把線索背後的齷齪連根拔起。

  千年做賊容易,千年防賊卻是有心無力的事情。

  就在當天夜裡,另一撥人馬逼近學校,把翻洗了無數張的裸照到處粘貼,門牆窗戶,車棚護欄,廁所牆壁,甚至大樹樹幹上都用圖釘釘得滿滿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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