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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那為什麼,慕承和這麼喜歡我當老師?雖然他嘴上沒說,心裡多半在撒歡。

  「不過」,張麗麗還補充說,「還有一種男人,別看他資歷平平,都比不上我們,但是他有一雙好爹媽,這種人也是稀缺資源。」

  下午,張麗麗回來的叫候,懷裡抱著從學校收發室取回來的包裹。我嗅到空氣中有股奇怪的味道。

  她背著我在廁所裡接了個電話,煩躁地說:「都叫你別寄了,同事看到我家裡給我捎的全是這些鄉下東西,多丟人。」

  我轉過身去接著看書,聽見她從廁所裡出來,將包裹整個一起扔到了垃圾筐裡。

  後來,好些個同樓的新老師一起出去吃飯,也叫上了我。大熱天,喝著冰鎮啤酒,吃火鍋大快朵頤。在嘈雜的人聲中,我突然思念起慕承和來,就在和他分開不到十二個小時的時候。

  張麗麗和一群男老師打成一片,雖說她的目標不在這些人中,但絲毫不影響她對異性的熱情。我不喜歡那些動不動就愛和異性搞曖昧的女孩,也不喜歡處處炫耀自己的人,更加不喜歡嫌棄自己出身甚至父母的兒女。

  所以我不喜歡張麗麗,張揚、虛偽、勢利。

  回到宿舍,洗了個澡出來,我發現垃圾筐裡的包裹被人撿了起來,放在外面的窗臺上。此後幾天,房間裡都飄著那個味。

  週末約白霖和趙曉棠一起逛街,我對她們說起這些。

  白霖說:「要論張揚勢利眼拜金,誰比得上我們趙曉棠啊,怎麼沒見你煩她。」

  我說:「那不一樣。」

  趙曉棠自己問:「怎麼不一樣了?」

  白霖接嘴:「是你自己小心眼。」

  路過一家香薰店,白霖問:「你家那瓶香水最後咋辦了?還在那兒?」

  「嗯。」

  「什麼牌子的?」

  「不知道,我也不懂,反正以前沒見你們用過。」

  「不如,你也買點回去,熏熏你家慕老師?」白霖笑。

  最後,我在那裡買了一堆香薰和精油,老闆還贈送了我一個香薰燈。

  回到宿舍,我好奇地把香薰燈用蠟燭點起來,裝了些水,滴上精油。片刻之後,整個房間都飄著一股薰衣草的味道,頓時好心情的去疊衣服。

  張麗麗推門而入,手上端著從隔壁借來泡速食麵的大半飯盒開水。

  她聞到香味,愣了下,臉色隨之垮下來,將飯盒放在桌子上,幾步走去將窗臺上盒子裡裝的豆干、鹹菜、臭鴨蛋全部給倒在垃圾筐裡,然後再將垃圾袋攏起來準備扔出去。

  「張麗麗,」我急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她冷眼瞅我,將垃圾袋提起來。

  我急忙彎腰攔她,一不小心打翻了香薰燈,裡面香薰油濺過來燙到了我。我驚得跳了起來,手一甩卻打翻旁邊的飯盒,開水潑出來,半數灑到我的手肘上,過了兩秒鐘才覺得火火辣辣的,疼得我齜牙咧嘴地跑去自來水管去沖涼水,漸漸地看到皮膚上起了幾個水泡。所以,慕承和第二天回來的時候,我左胳膊正上著燙傷藥。

  他皺眉,「怎麼弄的?」

  我帶著委屈向他告狀。

  他觀察了下,「這可不能沾水,夏天感染了可不得了。」

  洗澡的時候,慕承和替我仔仔細細地包起來,讓整只手臂沾不到水。然後在這種狀態下,我獨臂完成洗澡穿衣工作。

  「可是,我還想洗頭。」我撓了撓,出油的頭皮。

  「明天洗吧。」他說。

  「不行,會熏死人的。現在幾點,我去洗髮店好了。」

  他看了下表,想了想說:「我幫你洗吧。」

  慕承和去搬來電腦桌前的椅子,將靠背放低,恰好抵在盥洗台高度一致,放了個靠墊在座位上,試好水溫,然後示意我躺上去。我照著他說的仰躺,脖子墊了一層毛巾,頭髮正好放在盥洗盆裡。他俯下身來,彎著腰,手指伸進我的髮絲。伴著流瀉而出的溫水,我頓時覺得愜意極了。

  「這個你也會?」

  「我爸爸生病的時候,我照顧了他好一陣子,也是這麼給他洗頭的。」他說。

  熱水隨著他的手,流到我的耳際,舒服得要命,我想閉上眼睛慢慢享受。可是,又捨不得不看他。一張清秀韻致的臉如今懸在我的上面,眉心輕輕攏著,在認真地擠洗髮水。我瞅著他,一秒兩秒三秒……

  他瞥了我一下,然後將一張毛巾搭在我臉上,遮住我的視線,說:「這樣不會濺到眼睛裡。」

  「你肯定是不想我看你。」我嘟嘴。

  他笑了下,沒狡辯。

  「我頭髮太長不好洗。」

  「嗯,是夠長的。」

  「小時候,我媽怕麻煩,就一直給我留短髮。你都不知道,我多羡慕那些女孩兒,時而梳著可愛的小辮子,時而長髮飄飄。我就琢磨啊,等我長大了,一定要把頭髮留很長很長。」

  他不急不緩地揉著我的頭皮。

  「可是後來,白霖說我個子小,留長頭髮顯得更矮,所以我就全都紮起來。趙曉棠也說,要是我剪個短髮,會俏皮一點。」

  說到這裡,慕承和沒有繼續沉默,緩緩開口說:「我覺得長頭髮也行。眼睛大大的。留著齊劉海,頭髮又黑又亮,像個洋娃娃。」

  我聞言,嘴角翹起老高,「你這是在誇我漂亮可愛嗎?」

  「嗯。」他答。

  因為臉上蓋著毛巾,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他說這個「嗯」的時候究竟是種什麼模樣,一直不得而知。

  泡沫沾到我額頭上,他替我抹去。

  「我要仔細想一下,我什麼時候開始剪齊劉海的。」

  「我教你的時候還沒,後來春節看到你,就剪了,那天你穿了件紅色衣服。」他說。

  「紅色的大衣?」

  「不是,是短款的羽絨服。」

  「哦,我居然是穿的那件舊衣服。」

  「我記得衣服後面有個帽子,扣子是木制的。敲鐘的時候,你還想抱我,結果活生生地忍住了。」他忍俊不禁。

  「我,我記不起來了。」好漢不提當年勇。

  「那天,我過生日。」他說。

  「正好農曆大年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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