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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刀傷?」我正在腦子裡消化這個詞。

  「被人砍的。」他說。

  我瞪大眼睛,轉頭看他,「不可能吧?」怎麼,怎麼可能。

  「不騙你。在俄羅斯留學的時候,地鐵站的通道裡,三四個孩子,都只有十來歲襲擊我。第一刀捅過來,我用手臂擋了下。」

  「為什麼?」

  「當地特別是大城市有些團體,他們仇視……」他遲疑了下,顯然是在斟酌用詞,「仇視外來人口,所以在偏僻的場所攻擊單個出行的外國人。我和你們陳老師住一起,那天他整好生病,我半夜裡路過那裡給他買藥。」

  「後來呢?」

  「正好員警來了,他們一哄而散。」

  「這麼危險,可是我從沒聽你講過他們不好。」我也不禁伸出食指摩挲著他皮膚上那個狹長的疤。

  「我也沒說過他們有多好。」他笑了下,「對事物的評價都應該站在客觀的立場。而且一個人不可能在某地方獲得了知識和可貴的人生經歷之後,卻又滿懷著抱怨和不屑。」

  我呐呐地啃了一口手裡的玉米棒子,忽然想起一件事,把自己的肘關節給他看,「我這裡也有一個很大的疤。」

  他聞言,把腦袋湊了過來。

  「小時候,我爸爸在廠裡當工人,我媽帶著我住在鄉下。她為了方便接我上幼稚園就買了輛自行車來學。我們家門口有一條水溝,有這麼寬,」我比劃了個一尺多一點的距離,「我坐後座。她第一次載著我回家,就下雨,要到水溝的時候我媽說:『桐桐,我覺得我們不下車也騎得過去』。我啥也不懂,就知道抱著她的腰,愣愣地點頭。最後……」

  「最後她倒是騎過去了,但是你卻沒過去?」慕承和接嘴問。

  「對對對。你怎麼知道?」我忍不住一個人咯咯咯地笑。

  慕承和饒有興趣地看著我。他白天暴曬在紫外線中,現在鼻樑和臉頰的皮膚開始微微泛紅。突然,我發現我倆的這個姿勢挺曖昧的。一男一女仰躺在沙灘上,本來中間隔了點距離,但是我倆聊的太投入,不知不覺湊在了一塊。我急忙坐起來,為了掩飾尷尬,將手裡的玉米遞給他。

  「那一邊我沒有吃過,你可以嘗下。」

  卻不想我這個動作,剛好把手臂上沾著的細沙帶了起來。海風將它們吹到他臉上。

  「沙子吹眼睛裡了。」他眨了眨眼,大概仍然覺得不舒服,伸手去揉。

  「你自己別揉。給我看看。」我扔掉手裡的玉米,垂頭給他看眼睛。

  借著星光,我看到他的睫毛的根部沾著幾顆沙,於是手撐地,朝他眼睛吹了口氣,觀察了下,它們還沒消失,於是又使勁地吹了兩口。最後,心滿意足地說:「好了。」

  他先是睫毛顫動著,隨之,一雙眸子在眼簾下露出來,被夜色反襯著,顯得晶瑩明亮。他的目光掠過我的眉眼、鼻子,最後流連在我的唇上,久久沒有挪開。

  我突然間有種不祥的預感,「怎麼了?是不是聽不見我……」

  忽然,他把手覆蓋在我後腦勺上,將我的臉壓近他。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活生生地剝奪我還沒出口的半句話。我倏然一驚,只得趴在他胸口上,夾在耳後的碎發也滑落下來。他將頭輕輕一抬,便吻了我。第一次好像是試探,他只小心翼翼地將我的唇角輕啄了下。我猝不及防,張著嘴,目瞪口呆,腦子像被按了暫停的影碟機,瞬間被定格。別說思考,連心跳都一併消失了。

  慕承和雙眼凝視著我,眸中帶著種波瀾,接著,他緩緩地,側著臉,又一次吻過來。留在我腦海裡的最後一個聲音是他喃喃對我說的。

  「你可以把眼睛閉上。」

  那一刻,海風輕拂,星漢燦爛。

  CHAPTE了 10 保加利亞玫瑰

  1

  大四的時候,搭了個末班車,以替補的身份拿到一個最低級別的獎學金,學校發給我三百塊錢。這是我完全沒想到的事情。領到錢那天晚上,我興奮得半夜都睡不著覺。

  白霖趴在上鋪的欄杆上,翻個白眼說:「至於麼,三百塊錢。人家不瞭解的,還以為你打雞血了。」

  「什麼雞血?」我納悶。

  「據說,」白霖從鋪裡坐起來解釋,「人用針管推了雞血後,會渾身燥熱,臉色紅潤,數月都不想睡覺。」

  於是我現在站在客房中央,已近淩晨,又有了一種被打了雞血的感覺,想跑到陽臺上大聲尖叫,又怕被隔壁的慕承和聽到,又怕被酒店保安捉住。然後我跳到床上,腦袋埋在枕頭底下,使勁地揪床單揉枕頭。最終我還是無視作息時間給白霖打了電話,不然我不知道若不找個人發洩下,我是否還能堅持到明天早上不發瘋。

  半夜被吵醒的白霖,比我鎮定多了,聽完我的敘述,意味深長地說:「小桐——」

  「幹嗎?」

  「你是不是給慕承和下什麼藥了?」

  「……沒有。」我聽到這個問題,很想扁她。

  「你灌他喝酒了?」

  「沒有。」

  「他當時神志不清,腦殼抽筋?」

  「不可能。他頭一分鐘還和我說話來著。」

  「接下來呢?」

  「什麼接下來?」

  「他吻了你之後,又怎麼樣了?」

  「我們就回酒店了。」

  「途中有沒有牽你的手?」

  「沒有。」

  「有沒有說什麼?」

  「好像就說了兩句。」

  「什麼什麼?」白霖興奮地追問。

  「一句是,太晚了,我們同去吧。」我滿心羞澀地仔細回憶了下,「另外一句是,好辣。」

  「好辣?」

  「是啊,當時我滿口燒烤的辣椒味,估計辣到他了。」

  「……」

  「你說,」過了會兒,我終於忍不住問,「他是喜歡我麼?」

  「我挺可憐慕承和的。」白霖沒回答,反而幽幽地歎氣。

  「為什麼?」明明是我比較可憐。

  「要是他真是腦殼抽筋還好,如果真的喜歡上你,才真是不幸。」

  「怎麼愛上我就不幸了?」

  「因為你遲鈍。非要人家強吻了你,你才覺得人家好像是喜歡你。」

  「那你們以前也沒覺得慕承和喜歡我啊!」我不服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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