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尤尤的復仇 > |
二十一 |
|
尤尤在廁所貓了三個多小時,透過隔間門縫,她看到各式各樣精緻的髮髻、妝容和裙裾,可鏡中搔首弄姿的面孔哪一張都不是她朝思暮想恨著的那個。難道她沒來上班?再或者在她尊貴的總裁室裡享有專用衛生間?糟糕!尤尤懊喪得一跺腳。 要下班了,人聲陸續地嘈雜又漸次遠去,公司一點點空了。尤尤終於出來,望著熄燈的辦公區發呆。 她出著神,沒注意走廊盡頭的門開了,直到一個嗓音響起。 她沒聽過阮玫瑰說話卻直覺是她:這聲音並不悅耳出眾,卻足以將她從夢境打入現實;聽不真談話的內容,那聲音卻當當地敲在心上。 來人只顧交談,沒看到暗處的她,尤尤溜進一處隔斷,鑽在桌下扯張椅子隱住自己,別過臉張望。她先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謙卑地半低著頭;而後看到那聲音的主人:微凹的腮線、小巧的鼻翼、極薄的嘴唇,絕不平淡的棱角--這張臉曾在尤尤手中揉碎又拼接起來。她捏緊那張照片,手打著抖。 她拿出瓶子旋開蓋攥在手心,盯死咫尺內仇人的臉。 她看到面前一切被自己推開,她跳出去,一揚手,整瓶百分之九十八的硫酸盡數扣上那女人的頭臉,冒著白煙的液體歡快地留下脖頸,她的容貌瞬間發泡潰爛,腐蝕出白的肉紅的血,周遭彌漫皮肉的焦臭,她可怕地號叫,間歇時能聽到細微的噝噝聲,是酸液在一口口撕啃那副皮囊…… 尤尤讓這景象在腦裡演了不知多少回,任憑復仇的暢快翻騰得自己坐立難安,她甚至沒夠地練習潑硫酸的動作,每一次揚手竟都使她身心俱愉,她篤定自己絕不會猶豫。 可是她竟然猶豫了。要衝出去的刹那她想到了自己。她曾嚮往安詳幸福地活著,讓父母的生命以別樣形式光彩地延續,而眼下這種同歸於盡,究竟值不值得?尤尤打了個寒戰。還猶豫什麼?這是她的父母,她的仇恨哪。她又攥緊了瓶子。 只是當蠻力和愚勇重返體內時,一切都晚了。阮玫瑰已離開辦公區,不知何時冒出來的一群人正搶著為她摁電梯,尤尤沮喪地看到保安正要進來。 保安打開門,擎著手電筒照了一圈,尤尤趕忙躲好。她聽到阮玫瑰在遠處大聲訓斥:"告訴保潔少用潔廁劑多用手刷,強酸氣都飄到辦公區來了……"電梯門關上,帶走了稍縱即逝的復仇機緣,百分之九十八的硫酸可恥地留存手中,尤尤癱坐下來,四周圍的昏暗烏沉沉吞沒了她。 尤尤又回去上班了,可她不再按小破教的辦法躲酒討巧,客人遞的煙酒一律來者不拒,夜夜喝到吐心嘔肝,學校也不再去了。小破問緣故,她只答沒心情,實際上呢,人一旦掉了魂,任是明知道下作的路也要墮落著走去的。 這晚文哥來,點著名要尤尤,少爺傳話時告訴尤尤他們人和酒都來了不少,讓她小心點,恰巧小破發燒沒上班,以往如沒她擋駕,刀架上脖子尤尤也不要去這種地方的,可此時她正鑽牛角尖,沒事還要造事出來,自然不管不顧了。 包間裡閻王小鬼擠了整屋,尤尤一心求醉,想的只是怯懦幼稚弱小至此的自己不配好好活著,早就不顧已為砧上肉的處境,把送到面前的液體統統喝幹,很快就頭昏起來,她看著滿眼飛快轉動的扭曲人臉,覺著心底的墜痛似乎輕了些。 女人酒醉的醜態是不堪入目,尤尤看給杉山的自己卻已不是這四個字能統概的:當苦尋尤尤的杉山狂喜地推開那扇最後的門時,他看到他的女孩半躺在一個黃牙爛口的老男人懷裡,領口扯開,胸脯上混亂地鋪開白色粉末,那老男人正湊了鼻子在上面陶醉地吸--而尤尤,他的女孩,一臉無動於衷地快樂,手還勾情地遊移在那個肥膩的後腦勺上! 瞬間杉山就失了控,沖過去要把尤尤扯下來,房裡頓時亂作一團,待尤尤終於聚攏了散掉的視線認出杉山,他已被幾個馬仔摁在身下。 尤尤錯愕得停了思維,能想到的只是自己領口散著頭髮亂著酒氣噴著,能說出的也只有一句:"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Hi,尤尤。"門口閃出個人。 "丁魏!你--"尤尤一口氣沒提起來,喘了兩喘才續上,"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拜託他帶我來的。"杉山聲音低沉,"你走以後我一直在找你。記得你說過在?菖?菖冰場打工,我找到那兒,他說知道你在哪裡。"杉山每說一句,丁魏就冷冷地笑半聲,尤尤忍無可忍,甩個瓶子過去,他偏偏頭躲掉,"急什麼?你該謝我,這哥們兒找你找得快死了,要不是我,哼!我說哥們兒,"他沖杉山揚揚臉,"人你也見了,死心了吧?" 杉山沒理他,而是直直盯著尤尤眼睛,字字頓頓:"死--心--了。"他要走卻被馬仔死死扳住,只能劇烈地晃動肩膀,尤尤回頭看著文哥,眼裡滿是哀求。文哥一擺頭,馬仔退走,杉山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醒了大半的尤尤只好再喝。 尤尤根本不記得喝了多少,她想去洗手間時已站不起來了。文哥一行哪管她的死活,眼看她掙扎只一味訕笑,尤尤只好半跪半爬著出門讓少爺給攙去。 她醉得解不開裙子,急到弄髒了手。在洗手間外的盥洗台看見鏡中的自己,青白的臉上一雙大黑輪,兩頰凹陷雙腮潮紅,髒亂得像個瘋子。她耳裡響起奇怪的聲音,走廊變得繽紛多彩,走來走去的人仿佛遊蕩的熱帶魚般令人愉快,尤尤有些開心,伸出雙臂想抱住誰,後腰一軟磕倒在大理石檯面上。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