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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書架上另有唐詩、宋詞,元曲各一本,旁邊擺著一本盜版的《史記》。這本《史記》是我從學校的書市上以5元的價格買來的,我結合自己在中學時代對一些名篇的深刻記憶,發現這本書與之相關的內容居然隻字不差,根據以點代面的經驗,這本書看來物有所值,只是書中的紙張有些柔軟且半透明,可跟手紙相媲美,這不失為它的另一妙用。在某一時期,司馬遷那廝曾激勵過我——他被進了宮刑還能堅持《史記》的創作,我有什麼理由因為生活中的一點點苦悶而整日愁眉苦臉,萎靡不振。但我又一轉念,他之所以如此專注《史記》的創作,是因為官刑使他失去了生活中的許多樂趣和終身幸福,不敢再對未來抱有任何奢侈之心,無奈之中在暗地裡流下許多眼淚,心想,我除了做點抄抄寫寫的活計還能幹什麼呀,只好潛下心來,開始《史記》的創作。司馬遷採用倒敘的手法,先從漢武帝寫起,逆歷史長河而上,寫到哪兒算哪兒,卻沒想到自己的生命異常頑強,直至寫完炎帝方才結束,掐指一算,居然在歷史長河中翻騰了幾百年,故命名曰《史記》。

  司馬遷的《史記》給我帶來了創作靈感,我有一個偉大的設想,決定在查閱各朝代民間流傳的不同版本的稗官野史,寫一本《史妓》,書中人物將會涉及如下:《李娃傳》中的李娃,《杜十娘怒沉百寶箱》中的杜十娘,《賣花郎獨佔花魁》中的美娘,《桃花扇》中的李香君,《大宅門》中的楊九紅等。鑒於娜娜和羊脂球的身上沒有中華民族血統,所以她們暫且不被列入此書。

  楊陽在得知我有如此想法後,拍手稱快道:「一股高潮將在老幹部中間掀起,這本書一定倍兒受他們的歡迎。」

  我決定將這部書寫成現實主義作品,讓它建立在真實生活基礎之上,為此我需要走訪各煙花柳巷,穿梭於北京的八大胡同與歌廳、小髮廊之間。我也將採用本紀、列傳、世家等形式按人物身份、功績的不同分別作傳。楊陽說:「為了這部作品的早日誕生,你采風的時候一定要帶上我,我會幫你收集更多人物的性格。」

  後來,我的這部作品尚未動筆就由於學習、生活的壓力而被擱淺了。

  37

  樂隊又恢復了排練。鐘風索性不再去學校上課,憑藉他媽與某醫院院長當知青時曾在同一個村子插過隊的關係,開來一張病假條,平日可以不去上課,只要期末考試順利通過,仍可繼續升級。從此以後,鐘風便寄居在我們學校,只要我們哪個同學回家住,他便睡在人家床上,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儼然就是一個盲流。後來,許多床的主人不約而同地聞出他們的床鋪上有一種特殊氣味,這是由汗水、口水、香水(鐘風經常與何樂保持身體的親密接觸)和煙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一些床的主人患有潔癖,他們為了禁止鐘風在自己的床上睡覺,減少了回家的次數,為此,他們不得不放棄週末與家人團聚的機會,隻身一人,獨守空床,樂隊排練的熱情空前高漲,沒有一人因故缺席排練,大家的態度極為認真。然而,有一首歌在我們排練了兩天后仍沒能將其拿下,不是齊思新的鼓打飛了就是我的節奏吉他沒跟上,或是楊陽彈起貝司來把歌唱跑了調,還有鐘風的主音吉他,總不能及時加進來卻會在不應該結束的地方突然消失。

  我們練了一遍又一遍,抽了一根又一根煙,還是找不到相互間配合的默契感覺。後來我們分別跟著節拍器一小節一小節地練習,終於發現問題所在——基本功不扎實。於是我們便分頭練起基本功,鐘風每天呆在我們的宿舍練習三連音,四連音,五連音直至十三連音;齊思新一有功夫就拿著兩根鼓棒敲自己的枕頭,腳還在地面上跺個沒完沒了,樓下宿舍的同學上來找過好幾次,但齊思新就是不給他們開門,依然拼命地揮舞著四肢;楊陽練習在說話的同時手指可以打出各種拍子;我每天跟著節拍器練習下撥,當節拍器的速度被我調得越來越快的時候,我已經養成了右手隨便拿起一個什麼東西都會哆嗦不止的習慣。

  經過兩個月的艱苦訓練,我們的樂隊居然成為學校樂壇上一支技術型的實力派樂隊,一時間名聲大振,威震四方。樂隊在學校演出的機會逐漸增多,各院系舉辦活動無不邀請我們前往,一種「腕兒」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學期,我們的學習任務依然艱巨。根據國家教委的規定,本科生必須在畢業前通過國家英語四級考試,方可獲得畢業證書。

  一時間,全班同學的理想無一例外地轉變成在英語四級考試中取得好成績。我和楊陽的目標是及格即可,張超凡為之努力的方向是考85分以上,拿四級優秀成績獎學金,班裡掀起了史無前例的學英語熱潮。

  張超凡每日清晨尋得校園某個僻靜角落,大聲朗讀英文課文,一些晨練路過的學生和掃街的婦女紛紛扭頭觀看,像看怪物一樣,但張超凡依然旁若無人般讀得興致盎然,口舌生津,面色紅潤,並美其名曰此種學習方法為「瘋狂英語。」

  楊陽曾有一個非常美麗的願望,當北京主辦奧運會的時候,他的英語已經學有所成,那時候會有不計其數的外國人踏進北京這片熱土,楊陽在此刻便要挺身而出,作為一名導遊,除了帶領老外們游故宮爬長城外,他還要蹬著板兒車帶老外們深入於北京胡同裡的公共廁所。屆時,北京城寬闊的柏油馬路上將出現這樣的情景:楊陽光著被曬成古銅色的膀子,脖子上搭一條尚可隱約看出是白色的手巾板兒,汗水順著它不停地往下淌。楊陽蹬一輛擦得鋥亮的三輪板兒車,車頭掛兩個黃銅鈴鐺,它們隨車子的前行發出有節奏的清脆聲響,聲音飄蕩在北京的大街小巷。

  車上坐著一男一女兩個老外,男老外因為女老外不時將目光停留在楊陽繃緊的肌肉和上下起伏的臂部上而顯出一絲不快,他不時地指東指西,企圖把女老外的目光從楊陽的身上轉移到道路兩旁古樸又不失現代典範的建築物上。楊陽帶著他們進了時刹海的某條胡同,將車停在一座由青灰磚磊成並在上部開有多扇窗戶的小屋旁。楊陽跳下車,禮貌而友好地說:「Welcome to the toilet of Beijing(歡迎您來到北京的廁所)。」老外詫異地看著這間破陋的房子,它的左右外牆壁各掛有一個畫著小人兒的小鐵牌,從上面斑駁的圖像可以分辨出,右邊那個穿裙子的畫的是小女人兒(國外通常畫的是大胸脯的女人),左邊穿褲子的畫的是小男人兒(國外往往畫的是叼煙斗的男人),小鐵牌的下面是分別用紅油漆書寫的兩個宋體大字:男、女。楊陽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把女老外引向右側的女廁所,他帶著男老外進了左邊的男廁所。男老外還沒踏進廁所,就被迎面撲來的騷臭味熏得直皺眉頭,連忙用手堵住鼻子,喊道:「NO!NO!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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