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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說來複雜,我們相愛的時候,我不能與她結婚。等我可以與她結婚時,我們已經被生活折磨得互相怨恨了。不過這樣也好。」

  「為什麼相愛的時候不能結婚?」

  「我偷渡來的,怎麼與她登記?」

  偷渡?我興奮了,卻不敢問得太露骨,一時想不到安全的提問方式,只能先繞過這個問題,留出時間設計一個高明的計策。我另問一題:「那後來怎麼又能結婚了呢?」

  「在俄羅斯住了十幾年了,人家也懶得把你遣送回去了,索性給你個身份,方便管理。」他答道,然後轉過頭看看我,笑著說,「你真像個記者。你是萬紫的同學?學新聞的?」

  被他察覺了,我不得不承認:「是,學新聞的,職業病。對不起,我不該問這些。」我傻笑一個,以顯示自己天真無邪。

  「沒關係,可能好久沒有跟中國人聊天了,才會和你聊這些。」

  「您是想念中國了,應該回去看看。」

  「回去看什麼呢?快二十年了,城市面目全非。至於那些人呢,他們不想見我,我也不願見他們。」

  「為什麼?」

  「我欠了一筆債,還不清的,所以我和債主們不如不見。」他落寞地說。

  他家那麼有錢,還能有還不清的債?定是欠了國家、欠了人民。

  市區很快到了,我還想與他多聊一會兒,至少搞清楚好好的國家公務員,為什麼要偷渡來俄羅斯啊。我看到街邊有個小酒吧,於是對他說:「您一個人,去賓館也是寂寞,不如我們去喝到天亮。」

  萬父還沒來得及回答,這時我的電話響了,是我爸。我打發他說:「不方便接電話,晚點再打給你。」說完快速掛掉電話。

  萬父聽了,體貼地說:「你有事就快回吧。今天辛苦你了,謝謝。」

  我連忙說:「沒事,我們去喝酒。」

  萬父擺擺手,自己下了車。我有點氣惱,好一個酒後吐真言的機會,就這麼溜走了。我鎖好車門,窩進座椅,長長地出了口氣,把剛才繃緊的弦放鬆下來,然後拿起手機,撥電話回家。

  我爸略帶責備地問:「你忙什麼呢?連電話都不方便講?」

  我有些小抱怨:「那個新聞調查,我剛才接觸到核心人物。眼看著要揭曉謎底了,被你攪黃了。」

  我爸提高分貝:「你還在為這事浪費時間? 」

  我辯解道:「我沒有浪費時間,這個調查馬上就勝利完成了。我已經基本梳理清楚了,就差當事人親口證實了。」

  我爸說:「你曝光這個對社會有何幫助?他們已經勝利逃亡了,你追不回人,也追不回錢。這樣的報導僅僅滿足一下小市民的偷窺欲罷了,我看不出這有什麼新聞價值。」

  我反問:「那我們就沉默嗎?看著這些蛀蟲逍遙法外?雖然已經出逃的追不回來,但曝光之後,總可以讓後來者無路可逃。」

  我爸勸慰說:「你可以有一萬種聲張公平正義的辦法,但顯然做這個報導不是聰明的舉動。你先停下調查,我幫你想想別的計策,既能達到目的,又能保證你的安全。」

  世上哪有萬全之策?我不怕危險,二十幾歲的年紀不去冒險,恐怕這一生也只能庸庸碌碌了。我安慰他說:「下次我一定聽你的,與你好好謀劃。但是這一次只差一步了,我不會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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